作者：大白菜的苦逼 数字：10424 吐槽：7 更新日期：2022-10-26 19:31:40

　　 想到办法容易，但怎么执行还是需要时间，李锡文知道大批外国专家和这些年国家培养的人才都在大厂，而现在各家工厂的自由度大为提升，想把他们的骨干人才调走，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他接下来询问，立刻得到了同样的答案，荥阳化肥厂也想请专家来看一看，但并没有成功，荥阳县委书记抱怨，“李省长，您是不知道，河南化工厂和洛阳市化工厂是多么过分，他们说我们是竞争对手，会影响到销售，不愿意帮忙。

　　 就算帮忙了，他们也漫天要价，我们一个厂创办经费四百万，他们的技术咨询费竟然要40万，40万元呀，哪有一点阶级兄弟的友谊？我就算能够掏出来，也没办法向上级报告呀……”

　　 “化工厂搬不动，那就找厂里的工程师呀？”

　　 “我们也这么干了，可搬不动人呀，后来我才知道，河南、洛阳两个厂子早就串通好了，他们确实给我们培训人才，却不愿意教有用的东西。

　　 他们还给下面的工程师说好了，不要给我们帮忙，说是等我们服软了，这一块赚到的技术咨询费八成归单位，用作企业发展；剩下的两成归外派工程师。

　　 要是哪个工程师不听话，就按照企业保密条款追究责任，把不听话的工程师送到大牢里面去，这一手一出，没有哪个工程师愿意冒险……”

　　 荥阳县委书记一边说，一边偷看李锡文，李锡文老脸一红，那两个化工厂的做法还是跟他们洛车学的，前几年战时经济帮助革命兄弟那是没话说，可中央一放权，然后又搞新民主主义市场经济，李锡文立刻把主意打到了这一块。

　　 地方搞小机械，小矿山，自然要想办法找洛车帮忙调试机械什么的，洛车也不是不帮忙，但要收钱，我们不能免费培训，也不能倒贴路费免费帮忙，然后收一堆红旗，对厂子有什么好处？我要的是实惠！

　　 不过他收钱还是比较讲究，没要这么狠，毕竟洛车都是大型机械，与下面搞农用机械和农具的小厂没什么竞争关系。

　　 为了把这笔钱拿到手，他不得不约束工程师们，办法也是现成的，所有的工程师入职时都签署了保密协议，除非调到其他央企，否则不管是离职或者辞职，都会受到保密条款的约束。

　　 此时洛车集团这样的大型央企业绩很好，有资格帮助其他工厂调试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属于企业中高端人才，在缺乏人才的当下，都是眼珠子，一个个都看得很紧。

　　 所以洛车集团这一手一出，虽然被无数人抱怨，但洛车集团却很快赚到了一些钱，他按照八二分成，工程师不断轮换外出，人人都有份，白白多出了两成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却是合法的奖励，心里自然高兴。

　　 更高兴的是，李锡文通过集团出一部分，下属各厂出一部分，再加上这一类的外快收入，连续搞了一堆三产企业，安排了一大批家属就业，不仅极大的缓解了矛盾，洛车三产竟然还赚到了钱，赢得了满堂喝彩。

　　 洛车集团和其他的几个企业都是人数众多的重工业企业，几个厂合起来占据了洛阳的大半，这事实上就是苏俄那一套东西。

　　 但问题在于，这一类的重工业企业大多是男职工，女职工很少，男女比例不协调，自然影响工作和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前世一些重工业基地周边搞了一大堆纺织厂，不搞不行。

　　 但这种做法，明显违反了经济规律，未来在市场经济冲击下，必然会大问题，所以在这个时代，谷雨并没有这么干。

　　 除了一些极其偏远的军工企业，不得不搞一些配套的轻工业企业以外，向洛阳这一类地方，他压根没管，他的做法是减少利润上缴比例，给企业留资金，让他们有机会搞三产。

　　 这一套玩法，肯定是有问题的，未来这些三产必须剥离，但现在只能这样做，要不然企业职工就没办法安心。

　　 等到新民主主义市场经济提出后，企业的自主权更大，手里的钱更多，为了让职工安心，李锡文自然也有样学样，搞一些三产。

　　 一开始，洛车的三产主要集中在解决住房的建材厂（小钢铁、小水泥和小预制板厂）和建筑公司，虽然洛车的后勤由洛阳市负责，但洛阳太穷，住房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洛车总不能等着呀，所以刚刚有了一点余钱，就不得不上这些厂子，自己解决问题。

　　 洛车的本行是机械，自然也要上小机械，厂子给一些简单的零件让职工们生产，经济核算，这一块难度也不大。

　　 一连串经济核算后，洛车发现把一些零部件交给这些小机械生产，成本反而低，所以洛车把更多的简单零部件下放，洛车则把多出来的员工放在了技术难度相对比较大的配件车间，这样一番操作之后，洛车产量反而得到了提升，利润更多了！

　　 李锡文和饶鸿希尝到了甜头之后，继续扶持小机械厂，而这些小机械厂为了节省成本，更多的招聘起农民工，当然了这些农民工，也大多和厂内职工沾亲带故……

　　 不过不管是小建材，还是小机械，同样男多女少，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偏偏纺织厂不好办，洛阳周边都是棉花主产地，大大小小的纺织厂很多，缺乏原料的洛车就算上了小纺织厂也未必能够赚到钱，所以李锡文考虑了很久，就转向了烟草。

　　 河南和洛阳，各地种植了不少烟叶，虽然国家规定烟叶必须卖给烟草站，但很多集体合作企业还是想办法截留，自己偷偷生产卷烟，虽然规模不大，生产的卷烟质量很差，但多少也有一些收入，而且也可以解解馋。

　　 别人做得，洛车当然做得，洛车这么大一个厂子，十几万人，每年香烟消耗量非常大，与此购买中烟的香烟，还不如自己生产一些卷烟，节省职工开支不说，还能安排一大堆职工家属，一举两得。

　　 卷烟机械比较简单，派工程师到卷烟设备厂参观学习一番，就知道怎么干，所以李锡文直接搞起了一个小卷烟厂。

　　 而香烟所需的各种香料配置，属于精细化工，洛车作为超大型企业，同样有化学工程师，让他们根据资料调配出合乎中国人口味的香料并不难。

　　 原料问题也好解决，洛车下面的矿山机械、小拖拉机、柴油发电机这一类卖得很火，各地需求量很大，他直接派业务员与各县乡打招呼，你们想办法给我协调一些烟草，让我这个烤烟厂能办起来，我给你们的矿山机械、拖拉机什么的，先货后款、分期付款。

　　 李锡文这一手一出，洛车和洛阳、河南周边立刻愉快的达成了一致，一起挖中烟总公司的墙角，半年不到，洛车下属的小卷烟厂就吃掉了两千担卷烟。

　　 李锡文敢这么干，也是有底气的，洛阳烟草专卖局比洛车行政级别还低一级，洛车集团内部光民兵就有好几个师，再说了，下面那么多村社小卷烟厂，也在私下卷劣质香烟，对外销售，烟草专卖局怎么不管？我怕你个屁！

　　 不搞卷烟时，李锡文不知道，一搞才发现洛车卷烟厂的利润十倍以上，仅仅投产两个月洛车就收回成本，然后就是利润。

　　 洛车集团领导层都知道这么钻空子迟早会惹来麻烦，所以洛车研究了一番之后，搞出了一连串组合拳，以避免遭到冲击……

　　 李锡文一肚子坏水，他表面上限制洛车卷烟厂的产能，只允许在厂内销售，而且表面上还限制购买量，这样一来，锦袍香烟就变成了职工福利的一部分，不算是违反烟草专卖法。

　　 这会很多大企业都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产一些用作福利的商品，里面有问题的不在少数，李锡文搞香烟的借口就是很多德国专家抽不惯国产香烟，我们专门购买了一批上好烟草，按照他们的胃口特制了一批香烟，这是服务专家！

　　 至于顺便给职工福利，那也是没办法，只给德国专家，会被人说成是崇洋媚外，所以干脆都给，这样大家也没什么意见，至于职工把烟草外溢，怪不得我们呀，谁知道他们把香烟卖到哪里去？

　　 洛车卷烟厂很有想象力的创造了好些个品牌，根据宋之问在香山寺留下的“香山赋诗夺锦袍”得名的洛车最高端锦袍香烟，价格定得比较高，只出售给洛车自己的职工，而且还限量供应。

　　 锦袍香烟使用的都是上等烟草，在专家指导下，洛车卷烟厂拿出来的锦袍香烟口味很好，一点都不冲，很受烟民的喜欢。

　　 但想买到却非常困难，只能想办法托关系加价购买，这也让洛车职工十分得意，又无比自豪，你们抽不到的，我能够抽到，你们买不到，还要靠我的关系购买……

　　 而中低端产品每个牌子洛车并不直接销售，生产出来的香烟则返销给提供烟草的各县乡，这些地区也都有烟厂，但他们的技术不够，只能生产很低端的卷烟。

　　 这些工厂只需要完成最后的包装，就可以对外销售，可以说躺着赚钱，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洛车卷烟厂和各个生产烟草的县乡迅速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为了让周边给他供应烟草，帮他销售香烟，洛车收购的烟草都会加一些价格以保证原料，拿到更好的烟草，而出售香烟时，又比较便宜，上下游都有得赚。

　　 众所周知，烟草专卖局的收购点想赚钱，一坑烟厂，二坑烟厂，洛车价格稍稍公道一些，种植烟草的群众自然愿意卖给洛车的收购人员。

　　 这样一来，洛车的烟草供应销售都没有问题，同时他也注意到不能搞得太过，万一冲击了国家烟草专卖大局，他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搞卷烟厂之前，李锡文进行了一番调研，他发现河南省内各种小卷烟厂有60多个，每年耗用各种烤烟20~30万担，所以洛车卷烟厂的产量被严格限制在6000担以内，属于中上水平，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但洛车购买的都是农民生产的中高端烟草，这又保证了洛车香烟的高质量，有效保证了香烟销售的利润。

　　 同时，为了让了解情况的洛阳市闭嘴，洛车的烟草品种则大多出口到河南，洛阳市上各种项目，洛车也会带头提供，以换取洛阳市不追究。

　　 这么一番操作之后，被坑害的事实上是河南省烟草专卖局，洛阳市委市政府算算总账，反而有所得利，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压制市烟草专卖局服从大局，至于河南省，谁在意他们。

　　 而到了1949年，李锡文见锦袍香烟越来越受欢迎，干脆停止了中低端卷烟的生产，洛车卷烟厂只生产高端的锦袍香烟，为保证价格，洛车卷烟厂的年产量再一次压缩。

　　 同时洛车对外销售该厂自己研发、设计的卷烟设备，卖起了卷烟设备；同时将香料车间独立为香料厂，给河南乃至于全国境内的中小卷烟厂提供洛车研发的烟用香料。

　　 搞卷烟是钻空子，洛车卷烟厂迟早要被烟草局拿走，但是香料厂就不一样了，需要用到香料的行业非常多，除了卷烟，还有香皂、香水，而这些洛车怎么玩都可以，而且市场无限巨大……

　　 到了1950年，洛车已经形成了卷烟、汽配、建材和香料为核心的四大小三产，而在内部讨论时，洛车集团决定以汽配和香料为未来重点发展的目标。

　　 作为大型企业，洛车很清楚，小厂生产成本比大厂高得多，搞建材既不是特长，也不可能做得很大，国家不允许洛车搞钢铁厂就是明证，所以不可能作为重点。

　　 搞香烟容易惹麻烦，但搞汽配、搞香料就不一样了，前者是老本行，各种机械配件需求量巨大，不仅可以降低洛车的成本，还能对外扩张。

　　 后者不仅可以安置女职工，同样发展空间巨大，潜力无限，看起来没有香烟利润高，但可以不断扩张，性质完全不同。

　　 事实上，李锡文之所以被王芳林看中，也跟他搞三产时的种种做法有关，有胆有识，脑子灵活，三产发展的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洛车搞卷烟，钻空子赚到钱之后，迅速转向发展香料厂，围绕着香料发展，可见此人脑子清醒，这就很难得了！

　　 在饶漱石到达河南，两人讨论时，王芳林推荐李锡文，而在八大吃了亏的饶漱石，此时也有所改变，虽然所处岗位限制，各种整顿还是非常严厉，但对于王芳林这样地位高，人品、脾气都不错的地方诸侯，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也很给面子。

　　 加之李锡文也确实有一套，他才获得了这个飞速提拔的机会，一个32岁的省委常委、副省长、省工建委主任，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国家为了发展，很多资历很浅的工业副省长直接转为省长，这里面有些不适应，后来被调回到央企或者部委，但也有站稳脚跟的，比如洛阳市长段成伊。

　　 这一次河南洛阳合并，段成伊并没有留在河南，他被调到了新成立的国家工业部担任正部级的副部长。

　　 国家工业部属于超级大部，部长李贺原来是共产党工业体系的奠基人之一，长期担任工建委总工程师，根据中央规定，享受副国级待遇。

　　 国家工业部有多个副部长，根据所处行业的重要性，有的副部长为正部，有的为副部，为了加强力量，中央调配了一大批很有影响力的同志。

　　 有地方大员上调中央，比如洛阳市长段成伊担任负责汽车、民用船舶、机械的副部长；湖北省长王兴唐担任负责化工、人造丝的副部长；

　　 上海市常务副市长尹仲荣调任负责纺织等轻工业发展的副部长，并且被升迁为正部级干部；陕西省长李继唐（张学良创办的东北无线电专门学校学员，1931年参加革命）负责电子、电机、电力等设备制造的副部长。

　　 有著名工程师，比如新中国钢铁工业的摇篮，山西育才钢铁总厂厂长靳树梁，他被调到工业部担任副部长，他就将负责领导新材料、轴承、液压、仪表、检测设备等等限制中国工业发展的基础产品开发……

　　 段成伊、王兴唐、李继唐三省长和尹仲荣这位常务副市长调到中央，属于中央培养计划的一部分，他们大多是技术人员，负责企业发展。

　　 二战后期调到地方负责工业发展，再担任省长或者常务副职，然后回到部委领导全局工作，培养全局眼光，再下一步就要被下放到各省担任真正的主官，完成最后的锤炼，适应者就将进入中枢……

　　 而与此同时，原纺织总局局长钱光友，中电总经理张建南，商业部副部长严家淦，计发委副秘书长孙运璇等人陆续下放地方，担任省长、常务副省长、工业副省长或计划单列市的市长，一个越来越强大的财经工建系已然冒了出来……

　　 而对李锡文的培养就更全面了，他本身是军队出身，又在企业表现不错，现在担任负责工业的副省长，当然了，他不可能很快转正为省长，那太骇人听闻了！

　　 但只要做得好，下一步做一做降为计划单列市的洛阳市长或者书记绰绰有余，而一旦成为了计划单列市的市委书记，离正省部级和中委已经是触手可及！

　　 不过此时此刻，转到副省长位置上的李锡文，压根没有心思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他的心思都放在如何破局上。

　　 他心里很清楚，荥阳县委书记虽然说得那么委屈，但荥阳的责任更大，两个化工厂虽然要价高，也不喜欢和他们抢市场的小化肥，但这些大型化工厂同样很清楚，等到未来产能过剩，化肥价格下来了，这些小化肥厂绝对竞争不过他们。

　　 所以两大化工厂不可能不帮忙，他们开价高，并不代表不能谈判，说到底是荥阳县不愿意掏钱，你让荥阳县花钱买设备，他们咬着牙也会干。

　　 但你让他们为某某工程师准备十万二十万，他们一点都舍不得，这是相当一部分党政机关领导同志的老毛病了，在他们眼里，设备才是钱，技术和人才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他们嘴上口口声声要重视技术和人才，但那是嘴上说说的，实际上，党政机关、企业管理者对技术人才的打压屡见不鲜，也根本不愿意为技术花钱，毕竟这一块看不见，而设备则完全不一样，就算是烂在那里，也是他们的功劳。

　　 这一类事情，李锡文见多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打算点破，他三十刚出头就做到了副省长，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干嘛去指责人家。

　　 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好好想想筹建这个技术服务公司，他准备让一位工建委的老同志担任总经理，给那些化工厂一定的股份，再问他们借一些钱购买各种配件，然后利用省工建委的影响力，让各地方配合工作。

　　 这些县委书记县长们看到省工建委的红头文件，对内对外都有个交代，可以掏钱；而收到钱之后，除了可以优待专家，给化工厂分红以外，也可以给工建委系统盖一盖房子，工建委那帮子家伙看在房子的份上，自然就老实多了！

　　 在洛车四年的任职，对李锡文的锻炼很大，他很早就认识到要想在单位站住脚，资历、能力这些当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上搞来钱。

　　 企业如此，党政机关也是如此，国家不允许党政机关搞小金库，三反期间要求各单位创办的企业将管辖权交给地方国资局，但却允许党政机关派出干部担任这些划拨出去的企业总经理，不过干部一旦派出，管辖权就不在原单位。

　　 这事实上就是一种妥协，党政机关派出的干部虽然隶属国资委，但和原单位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原单位自然可以获得一些好处，但这些好处必须在国资局的监管下，换句话说，你搞好处可以，但必须有人看着！

　　 所以李锡文要创办的企业，虽然也隶属省国资局，省国资局会按照规定派出董事，但实际负责人为工建委派出。

　　 该企业发展起来后，赚到了钱，自然需要盖一些宿舍楼，不过宿舍楼盖出来之后，会优先廉价出租给省工建系统缺乏住房的党政干部，这一切都在规则之内，不算违规……

　　 李锡文消息很灵通，他听说税务局已经发展出另外一种模式，比如税务局让两个会计师直接辞去公职，然后创办了一家私营的会计师事务所。

　　 税务局会友好的建议辖区内的企业，有一些账册让他们帮着去做，当然了，企业若是不愿意，税务局会多查几次账罢了！

　　 私营企业灵活度很高，这一类企业也可以根据发展的需要购买一些国有土地，也可以盖一些不能对外出售的宿舍楼，自然而然，税务局的干部也可以廉价租到一些宿舍楼，甚至于还可以把家属安排到这家私营企业中……

　　 李锡文很清楚，这两种模式看起来都是权钱交易，但区别非常大，甚至是天壤之别，前者是国企，说白了都是肉烂在锅里，而后者性质就很难界定了，或许过不了多久，监委就会查到这些单位！

　　 李锡文在二战中合情合理的赚到了不少钱，作为一名前途远大的青年干部，李锡文自然不会搞那种授人以柄的事情。

　　 他的父母和兄弟这几年搞得钢铁合作社也收益颇丰，现在还搞起了小五金、小机械、小农具厂，总资产已经超过了五十万元，年产值一百多万，年利润在十五万元以上。

　　 李锡文作为出资人，本身就有分红，只要想要钱，他随时可以提出来，但这一块的分红他从没拿过，甚至提都没有提过。

　　 他还写信给父母，钢铁合作社的高速发展，更多的是地方党政干部的栽培，也是广大合作社群众的功劳，父兄只是起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作用。

　　 钢铁合作社的分红该拿是要拿，但也要合情合理，只能拿一部分，能过日子就行，千万不要觉得钢铁合作社是李家的，那是要犯大错误的。

　　 所以他的父兄这几年只是拿很少一部分分红，虽然相对于普通社员要多，但多得有限，绝大部分分红则放在钢铁合作社继续发展。

　　 不仅仅李家如此，钢铁合作社其他社员也不断把分红放到合作社中，同时不断接纳更多的社员，钢铁合作社就这么不断滚动膨胀着。

　　 随着收入的不断增大，钢铁合作社的胆子也变得更大，在县委县政府的催促下，他们准备上一个真正的高炉，一个日产100吨生铁的高炉，一年产量三万多吨，如此一来，钢铁合作社的年产值就会突破六百万，年利润也会达到六十万以上。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钢铁合作社扩股的对象，已经扩张到整个县，党政干部出资，农民出资，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完成了筹资。

　　 这一轮筹资后，李家所占的分红权自然缩减了很多，应该不到4％，但每年的分红却不减反增，算过账本的妻子王文秋就曾经说过，如果实实在在分红，李家每年可以分到两万以上，比广播中不断宣传的李思明富裕多了！

　　 李锡文对此相当头疼，在党校学习中，关于集体合作社经济的蓬勃发展，中央领导争议很大，一部分同志认为集体合作社经济不断抢夺各种生产物资，给国有企业的发展造成了不少麻烦，必须要高度重视其危害。

　　 但即便是这部分反对的同志也不得不承认这类经济体带动了市场的繁荣，促进了工业的发展，对提高基层财政收入和农民收入很有好处。

　　 李锡文虽然很满意集体合作制企业的发展，但他一直搞不清楚父亲和弟弟所占的分红权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股权？如果是股权，那李家短短几年间，岂不是有几十万家产，这也太多了！

　　 李锡文很清楚，在钢铁合作社的发展过程中，当地政府和群众各种投入不少，最典型的就是铁矿石和煤炭这些物资，很多都是当地政府组织群众挖出来，送到钢铁合作社的，钢铁合作社付出的钱根本比不上这些投入。

　　 所以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位领导说过这是股权，但中央的文件中说的非常清楚，要想办法明晰集体合作社企业的分红权，要界定好国家、集体和个人各自的分红。

　　 在管理上，国家明确要求地方政府要以服务为主，要让社员推选出来的社长负责管理，政府少干预，不干预……

　　 在党校培训时，也讨论过集体合作制企业分红的性质问题，普遍认为分红权不完全是股权，但大家伙讨论一番后，都认为最好能够明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要不然就容易混乱。

　　 以前是央企董事长，李锡文可以不当回事，但现在是副省长、省工建委主任，李锡文就必须当回事了，带着这样的思考，他又考察了荥阳几家集体合作社企业。

　　 相比于河南南部的社会主义试点区，荥阳的集体合作制企业发展比较快，地方也相对富裕，当然了这也不奇怪，民国时期的巩县兵工厂培养了一大批机械人才，而共产党夺取洛阳后，又启动了洛阳的工业化，荥阳靠得比较近，自然得到了不少好处。

　　 不过考察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这几家集体合作社过得并不好，原因很简单有些农民学到了怎么搞工业之后，自己办起了家庭工厂。

　　 考察了一番，李锡文认为这几家小集体合作社企业已经干不过家庭工厂；业务上，供销员为拿更多回扣把利润高的合同转让给家庭工厂；技术上，厂里工人“白天村办厂养力，晚上户办厂出力”；管理上，车床的零件、工具时而失散。

　　 关键是小集体合作社企业留不住人才，政策允许办家庭工厂，物质利益原则促使有的厂长、供销员、技工等自己办工厂，“骨干走、工厂散”……

　　 此时创办企业的门槛极低，投入资金只需一两千块钱即可，通过民间借款就完全可以、技术简单、容易学习，初级产品只需一两台小车床、人员可多可少，开办之初多为“夫妻作坊”，生产场地就在自己家中。

　　 由于现在是短缺经济，只要能够生产出产品，基本上不存在卖不掉的问题，市场上存在着大量的赢利机会和获取高额利润的可能空间，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稍具能力的人都无法抵挡创办自己企业的愿望。

　　 再进行一些调研，李锡文就发现荥阳的合作社企业数量增加速度明显减缓，甚至于有些合作社干脆分家不干了，而各种专业户、重点户和个人合伙企业则高速增长。

　　 虽然也有一些合作社企业发展壮大的，但明显可以看出，能够发展的比较好的，大多是规模比较大的合作社企业，比如他父亲创办的钢铁合作社，个人办不了……

　　 而随着集体合作社企业和一个个家庭工厂的崛起，工农收入差距明显增大，这一点他父亲的来信就可以看出，钢铁合作社的分红虽然只有一部分，但合作社的社员收入还是农民收入的两倍以上。

　　 随着工农差距明显增大，那些纯粹以农业生产互助的合作社有的同样转型搞起了小工厂，有些合作社社员觉得留在合作社意义不大，选择退社，自己搞家庭工厂，或者跑运输，搞养殖，这些社员索性将土地出租……

　　 李锡文将他看到的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他很清楚，接下来他将要面对这些事情，而在具体操作之前，他需要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写成文章，试探一下中央的态度，然后再思考如何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作为工业副省长，李锡文在想办法解决已有难题的同时，也不得不面临抉择，在资金链已经断裂的同时，他需要有所取舍，有些项目是不可能动摇的，比如许昌钢铁厂的20万吨项目；又比如河南水泥厂。

　　 这些项目关系到河南的未来，就算想尽办法，他也得继续推动，有些项目则是他的个人发展所需要的，比如他早就想好的航空材料项目。

　　 陕县到荣阳一线都有丰富的铝土矿，鹤壁有大量煤矿、白云石，中航工业在鹤壁有一个电解镁厂，河南省完全可以重点发展电解铝和电解镁，然后生产出航空业所处的铝镁合金。

　　 李锡文搞了几年工业，见识大涨，他很早就知道省一级项目不能和下面的市县一样搞一群小项目，要么是少而精，规模也要大，这样才真正有效益。

　　 比如合成氨厂，县里可以搞2000吨、800吨这样的小项目，省里只能上5万吨大项目，小了压根没有意义，未来国家合成氨产量上来了，化肥价格下来了，那些小厂很难竞争得过，到时候怎么办？

　　 李锡文多少有些瞧不上老河南省的领导干部，他们到处搞小厂，这些工厂同质化非常明显，河南省有限的发展资金被浪费了不说，这些遍地开花的小厂子也不好管理呀，投入的那些资金怎么收回来，真以为地方市县好相处？

　　 他已经想好了，为了保证重点项目的投入，他准备把省里投资的中小项目卖给地方，比如荥阳化工厂一旦实现量产，他就可以和荥阳县好好谈一谈了。

　　 现在省里不好过，省里拨给你们的一百多万投资，省里把拿到的股份卖给你们，你们没钱？没钱很简单呀，小化肥厂每年赚多少钱大家都知道，完全可以拿着这些股份，和银行谈贷款吗？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赚回来了，不用长期和省里分红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省里就可以把一五计划期间散给地方的资金拿回来，除此以外，他决定跟河南省内各个卷烟厂好好谈一谈，你们钻国家的空子我不管，但是河南省这一份子都得交上，河南省现在日子不好过，你们得多给一些……

　　 同时也可以搞一些与众不同的，电解铝、电解镁主要是航空需求，而中国航空业目前还不发达，国家需求并不大，现在这一块主要是国家投资的大厂，比如国字号的两大铝业集团，西南铝业和北方铝业。

　　 地方真正投资电解铝微乎其乎，既然大家都不搞，河南省完全可以搞一搞，搞出来之后，除了满足国内需求以外，也可以对外出口。

　　 经历过战争的李锡文，对航空工业比较敏感，他很早就清楚中国必然会重点发展航空业，不然中央怎么和海外省联络。

　　 所以搞航空材料肯定不会亏得，就算暂时国内需求不大，但未来肯定需求越来越大，而出口又有退税补贴，虽然一开始受限于资金，这些电解厂不会太大，但不断的滚动发展，河南的铝镁产业肯定能够发展起来，然后一步步向航空材料发展。

　　 这一块的技术人员也不用担心，洛阳军工企业不少，日本专家众多，里面就有搞航空材料的，完全可以让他们搞这一块。

　　 而河南省有了外汇收入，按照规定，自然有资格申请更多的外汇指标，这就有利于进口国外的高端设备，而高端设备他选择的是机车产业。

　　 郑县不仅仅连接着河南省内新旧两座省会，也是陇海线和平汉线的交叉点，所以河南有发展机车产业的先天条件。

　　 铁道部内有不少他的老战友，他已经得到消息，铁道部未来只负责运营和铁路建设，而铁路设备企业则会编成三个集团发展，河南完全可以吸引某一家过来搞一搞机车工业。

　　 就算这三家不过来，河南也有办法，河南是农业大省，完全可以出口农产品，想办法从东德引进一个机车厂，到时候铁道部怎么也得买账！

　　 相比于遍地开发的小化肥厂、小水泥厂这些，李锡文坚定的认为航空器材和铁路机车行业更有前途。

　　 当然了，要想做好这些，也需要主要领导的支持，尤其是饶漱石同志，他的影响力整个中国政坛无人不知，只要得到他的支持，从银行绝对可以搞到很多资金。

　　 带着这样的思考，李锡文一边考察，一边书写和修改考察报告，阐述他的见解，而半个月后，一份厚厚的报告出现在饶漱石面前。

　　 一向不苟言笑的饶漱石认真看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毕竟他这个河南第一书记干不了太长，整顿一番之后，他就会回到中央，没必要掺和河南的一切。

　　 但饶漱石从李锡文的报告中，自然看到了这个年青人的迅速进步，怪不得他不仅背后有邓铁梅，还会得到李强的器重，再考虑到他的年龄，前途无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