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罪与罚兄弟情深 第10章 复活
本章简介:恐惧是对我们有害的态度,它令我们软弱无力、缩头藏尾又裹足不前。恐惧的人无所作为、无所适从,他们只关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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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scene改编自茨威格的《英雄的瞬间》,这是一封对他们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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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的名字当然取自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的那本同名作品,但却意外对上了现实的节日。
先前预计在上周日的复活节发布,但终究未能成行;反而是在这周一收到了宗座教皇蒙召归天的消息,一时间颇有感于灵性之交集。
祝大家新一章读得开心,流溢灵光庇佑诸身。
当然,如果您是一位灵能者,那么愿灵能与您同在;
如果您是一位魔术师,那么惟祝您的魔力回归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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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间——布拉格之冬
千城之城,同盟前线,布拉格。
这座城市的街道总是很宽敞,长住于此的居民们总是很慵懒;还暖和的天气下,广场上也还总是会有一群鸽子和一群像鸽子一样的人。
这几天天气还算和煦,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道旁的咖啡馆里,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正在不遗余力卖弄他们的魅力和口舌,争风吃醋的捷克女郎和乌克兰女孩毫无避讳地搔首弄姿。
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女坐在窗边,神情淡漠,气质冷峻,而那张偏小的脸上貌似普通的五官细看起来却又藏着几分玲珑和精致。
坐在她对面的也是一位美貌夺目的妙龄女子,那头松软的白金色头发让欧陆的人们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个土生土长的英格兰人。
英伦女孩扶了扶新买的绒帽,只从袖口伸出来半截的手掌握住咖啡杯取暖。
她抱起杯子喝了一口热饮,像她膝上的那只黑猫一样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随后又从樱唇里呼出一股白色的热气,几乎吹到面前那位冷峻的女子脸上。
萝尚别过了脸,躲开那股可可、糖浆和咖啡豆混杂的气味。
“别缠着我了行吗?”
薇娅不以为然:“萝尚小姐可比什么圣徒有意思多了。你要来这里做事,我也能帮上忙吧。”
萝尚蹙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信任你?”
“难道我们不是校友吗……?维克多,你说是不是?”
女孩膝盖上的黑猫叫了一声,薇娅朝萝尚笑,无视了普什图人脸上那总是若有若无的嫌恶表情。
“没有因果关系。而且,我要做的事情,你敢帮忙吗?”
“怎么没有因果关系!哪怕我们隶属不同部门,但都是在为大英效力嘛,这种时候我们对外可要统一战线啊。至于我敢不敢……拜托!我可是国教的白马骑士!”
她很有信心地拍拍胸脯,而萝尚却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薇娅看到这家伙这副模样反而感到有点心里发虚。
“再说。”萝尚一挥手,关掉了表面是收音机、其实是固化了微型隔音魔术的伦敦魔具。
小麦色皮肤的女孩站起身来,围上了一条能遮住她下半张脸的宽大围巾,接着又扣上帽子,压低帽檐,连那双深邃混沌的眼睛也被藏到阴影里。
萝尚推开木头镶边的玻璃门,门上的旧木招牌摇晃不停。
两个人出现在了布拉格的街道上,薇娅提起手杖追赶萝尚,黑猫依旧慵懒地缩在侦探风衣之下。
巴洛克的浓妆之外,哥特神秘的帷帽之下。
薇娅步子虽紧,心态却不急,她仰头,从白金色发丝间感受中欧的和煦阳光。
这是一座吸引无数游客的城市,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东西欧的文明在这里交汇,拉丁人的恢弘优雅、日耳曼人的神秘琐碎和斯拉夫人的伟岸阴翳彼此碰撞,生发出一片独一无二的海岸。
她曾是神圣罗马帝国和波西米亚王国的骄傲,如今却只是小国的首都,是否会显得落寞?
薇娅在路边巷口的纪念品摊边上停下,在上面颇感兴趣地翻翻捡捡。胡子花白的捷克老商贩无精打采地坐在太阳底下,连客人也懒得招呼。
她捡起一串波西米亚水晶做的手链,随口用英语问道:
“这个多少钱?”
“看这儿。”老头子指了指商品底下的发黄标签。
薇娅取出钱包拿零钱,一下子买了两串。她当即就戴在手腕上,把另一条扔进萝尚的怀里。
少女随口问道:“生意怎么样?老爷爷?”
毕竟是付过钱的客户,老头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英国女孩。
“税那么多,也挣不到钱。”
薇娅摸了摸头:“那祝您早日退休。”
老头子黑了脸,薇娅果断拉着萝尚离开。
萝尚和薇娅重新走回到灰色的大路上。薇娅挽起萝尚的胳膊,捋起她的袖子给她戴上手链。
薇娅在萝尚身边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自从前些年灵咒同盟通过了将布拉格设立为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同盟前线’的决议后,布拉格本土人民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萝尚嗯了一声:“你怎么看?”
“没办法的事。自时钟塔和灵咒同盟的关系恶化之后,同盟就需要同时对东西面都保持战略戒备,境内的神秘事件又不见少,内外压力颇大。久而久之,对成员国的……呃,压榨更多也是正常。”
“这也就是三大轴心最近都积极向夜城方面寻求各种合作的原因吧。”萝尚说。
薇娅赞同地点点头:“南欧那群懒鬼毕竟指望不上,东西美国自顾不暇,只有夜城了。总不能去向东大求援吧。”
“这个国家的人可没道理为这么庞大复杂的灵咒同盟考虑那么多。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连这个欧陆国家联合体背后的超凡组织——灵咒同盟都不曾知晓。”
“也是啊。”
薇娅的木手杖敲在老街广场斑驳的石砖地面上,而萝尚也正在前面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普什图人正藏在旧市政厅投下的阴影之中,深邃的眼眸将周围的一切贪婪地尽收眼底,候鸟与旅人,孩童与斜阳。
“听说布拉格最近游客不减反增啊,到处都是人。”薇娅来到她身边,随口说道。
萝尚嘴角勾起,看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
“你和我不也是游客?”
“是啊是啊……”
薇娅伸了个懒腰,披落在米黄风衣上的白金长发在日光下如冬日艳阳下的冰封河流,闪出刺目的光线。
二流侦探继续说:“那就还是让我看看攻略吧?”
“我们时间不多哦。”萝尚抱着胳膊,往后靠。
她的后背贴上沐浴时光风雨的立面,靴子压在排水明沟的两侧,那是为波西米亚选帝侯的荣耀而编织的血管。
“马上快整点了,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啊……”
萝尚问:“整点有什么?”
薇娅大惊:“整点报时啊!你来布拉格居然不知道那架全世界最古老的天文钟吗?”
萝尚仰着头转了个圈,最后目光锁定在身后墙面上的那具七彩的古旧大壁钟:“这个吗?”
“是啊!天,你真是心无旁骛啊,萝尚姐姐。”薇娅扶额,又是一阵夸张的大惊小怪,维克多在怀里喵了一声,不知是否在劝萝尚不要介意主人的表现。
萝尚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表而已,你在时钟塔还没看够吗?”
“拜托!这可是……”
“打住。就按你说的那样,我们看看,看完就走。”
萝尚不知好歹地朝贴心解释的侦探扔了个小法术,薇娅喋喋不休的嘴巴当即像是被缝住了,说不出话,吹鼻子瞪眼。
等到薇娅抓住萝尚的胳膊开始可怜兮兮地摇,萝尚才拿手指擦过少女的粉唇:“以后安静些。”
“唔唔唔——哈……终于能说话了。你从哪里学的恶咒?这和时钟塔学院里捉弄人的那种小伎俩还不一样,我怎么也解不开。”
萝尚望着她的神态轻笑:“做了些改良而已,从柏林的黑女巫那学了些不要紧的损招。”
“你还去过柏林?”
她点头:“是啊,跟着老师去交流的。”
“不会是柏林巫师联合吧!那个神秘兮兮的超凡组织。”
“事实上,除了机械教廷和时钟塔,西大陆就没有哪个超凡组织就不神秘的。”萝尚驳回了薇娅的话。
薇娅并不在意自己的失言,她像是第一个同时注视着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开拓者与殖民者巴尔沃亚那般兴奋,从眼前的女人身上发现了全新的奥秘:
“有什么奇遇吗?一定很精彩吧!有没有去大闹那个叫做什么Gelt的巫师学……”
“Gellert大学,盖勒特巫师学校,欧陆第一、世界第二大规模的巫师学院,也是最古老的巫师学院。”
萝尚又轻飘飘地纠正她。
“不管怎么叫都好啦,创立者的人名而已……总之,发生什么了吗?”
“让你失望了,什么也没有,普普通通的交流而已。时钟塔当时可没打算和灵咒同盟直接开战,关系甚至说得上不错。”
萝尚不理她恳切的目光,眼睛抬起,从旧市政厅投下的荫蔽中欣赏布拉格这平静而热情的午后。
老街广场愈发热闹起来了,整点还未到,游客和各路人群却已扎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比钟表更永恒伟大的事物。
薇娅失望:“哦。”
“我们还有很多个可以干大事的午后。”萝尚拍拍她的肩膀,一反常态地往人群里面挤。
薇娅·安塞尔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是豁达还是没心没肺。她跟上萝尚,压抑着声音说:
“那你再跟我讲讲,盖勒特大学是不是像伦敦的传闻中那样建在湖底?”
“不是,巫师们一般是在大小米格尔湖边的古堡群里学习。不过那里的沙滩浴场的确很不错,我和白导在柏林的时候去过几次。欧盟的年轻人,确实是懂得享受啊。”
“连你也觉得棒吗?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萝尚忍不住瞥她一眼:“等你先把欠我的钱还上吧,去哪里都胡吃海喝又大手大脚买各种并不稀奇的纪念品,自己却付不上。要不是你把钱预先给我一起订房,你早就露宿捷克街头了。国教到底什么时候给你报销差旅费?”
薇娅稍显尴尬地摆摆手,扣扣风衣袖口上的金属纽扣:“就快啦就快啦……而且我买东西明明是精挑细选好不好?哼哼,又不是没给你买。”
“你用我的钱,给我买用不上的东西,我还要感谢你吗?”
“当然是吧,要感谢我久经资本主义腐蚀的购物眼光才对。”
“哦,还有这种道理的。你在说什么鬼话?”
两位少女的身形和声音似乎渐渐消失在老街广场的人群之中,真是岁月静好的一幕,对布拉格,对她们。
街道尽头跑来两列士兵,荷枪实弹,军容肃穆。像山岭分开流水,他们排开拥挤的人群,在街道两边站定,面对等待着的人群。
护卫者背靠着的道路上缓慢驶过一架彩车,上面并没有坐人,似乎只是盛大仪式的开篇。薇娅摸不着头脑,于是大声问身边的人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布鲁塞尔第一轴心的某个大臣今天要来同盟前线了,说是要检阅前线的情况……”
“谢谢谢谢。”薇娅掏出手机,在英国国教内部的信息终端上好奇地查找。旁边的萝尚瞥了她一眼。
敲下虚拟键盘的回车键,最新的情报跃入两人眼帘。
灵咒同盟的首席军政大臣——勃艮第的菲利普公爵,近日即将前往同盟前线。
疑似为应对东线局势,在布拉格附近活动的骑士团成员可予以一定关注,但不必深究,及时汇报情况就好。
时钟塔的公开信息交换平台上也有类似的情报。
不过还多了IP属地在东美国的魔术师在下面的补充评论——“公爵一行刚从纽约接手了喀山的圣物。”
薇娅收起手机,一脸苦恼:“怪不得人这么多,恐怕都是来看那个什么大臣的吧。”
“大概。”萝尚不置可否。
“哎,没法好好欣赏景点了啊。”
“天文钟永远在哪里,几百年都未曾改变。”萝尚看向卫兵簇拥着的街道:“布鲁塞尔的大臣可不一定。”
薇娅先是一愣,然后笑道: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还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想讲就讲讲呗。”
“赤潮时期,大家都喜欢说这个万岁那个万岁,总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年轻人有一天在大街上说道:‘人没有能活到一万岁的’。”
“然后呢?”
“他就以‘诋毁政治人物’的罪名被抓起来枪毙了。”薇娅吐吐舌头。
萝尚似是有些无语地嗤笑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话题。
大街上的气氛终于热烈起来,姗姗来迟的菲利普公爵终于在一众保卫者的簇拥中现身,那身华丽而不失庄重的行头和配饰,以及随从车驾的盛大,十分符合布拉格人民对于同盟第一轴心的想象。
广场上的人群不由得兴奋起来,有纷纷往前挤的趋势。
薇娅被身后的人推了半步,她也顺势往前面挤,萝尚这次没有阻拦她,而是跟着她一起挤开人群。
穿过乱糟糟的人群,一路上探头探脑,还真让她挤到了最前面一行,面前的士兵扶着仪式枪站立,守护着街道不让人群越过界限。
薇娅扶了扶帽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金长发。她摸着怀中的暹罗猫,扭回头寻找萝尚,惊喜地发现普什图少女居然跟了上来。
萝尚朝她点点头,薇娅露出活泼的笑容。
“来自布鲁塞尔第一轴心的军政大臣菲利普公爵莅临同盟前线布拉格,受到了捷克人民和各地游客的热烈欢迎。刚刚收到消息——公爵感受到了东欧人民的热情,准备开始即兴演讲。”
萝尚敏锐的听力使她能够听到不远处一线记者的播音腔,想来演讲应该不是即兴的。
“你有表吗,几点钟了?”萝尚微微偏头,问薇娅。
就像普什图人没有抬头去看大臣背后的天文钟和手背上的卡西欧,薇娅也没有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而是在风衣胸前的口袋里一阵摸索。
就在她面前的士兵时刻留意着她的动作,哪怕是仪仗队,也要有足够的军事素养。
终于,薇娅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怀表,掀开盖递给萝尚,还配上了音:“噔噔噔——看我在伦敦买的高级货。”
萝尚嫌弃地看她一眼,拿起那只怀表:“我自己会开。”
她看向表针,奔波的秒针还差一圈就能让粗笨懒惰的分针再前进一个刻度。
还差一分钟整点,时间过得飞快。看来无论在哪里,上位者的演讲都总是浪费时间,也浪费生命啊。
等一下,前后两句意思不是一样吗?
别讲究那么多啦,又不是写小说!
萝尚微笑着抬头,她握着怀表的把头为它上起发条。
足足旋转了七圈之后,她才把镀金的铜表冠拔出,对照着天文钟继续认真地调整时间。这时,离整点还有三十秒钟。
她将表针往天文钟的未来方向又赶了半圈,薇娅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慌张,犹犹豫豫地,却还是没有伸出手劝阻她。
萝尚朝她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几乎难以抑制笑意。
随后在人群中怪异地举起怀表,面前的卫兵感觉不对,出声喝止,周围也有便衣终于按捺不住朝她们走过来。
而少女仿佛早就料到如此,她从容地将大拇指向下压,正式为这具非接入式传奇魔具“Lazy Apple”戴上皇冠。
“ERROR 404: APPLE IS LAZY——GRAVITY NOT FOUND!”
棒读而机械的怪异英语随着萝尚的动作而响起,实在不严肃;但眼下显然有更多的事情值得注意。
怀表中紧密的齿轮分毫不错地咬合,金属上每一道的纹路都倒映着魔力路径扭曲后的形状。
现世最精密的微型魔法阵组合成功,当普什图人质量极佳的魔力注入,宣告着她将绽放如花朵。
别说在现代魔法中,就算放在神行于地上的古代魔法中,美丽优雅的她也称得上是最强的大魔法之一。
提取自牛顿爵士事迹的象征结晶,完美地结合上后世传播广泛的引力时间干涉论,人类对于概念的刻意曲解随着浓郁神秘的涌现而真正越过了干涉现实的界限——
绷紧了弦的神秘随着普什图人充足的魔力倾斜而出,足以破坏旧有物理法则的魔力场域以萝尚和薇娅为中心开始扩散,刹那间笼罩了整片广场区域。
广场一角纷纷起飞的白鸽群,低素质游客随手扔在地上的碎纸片,面前持枪卫兵的严厉大喝,在蝇头人群中匆匆穿行的便衣警察,还有远处五个不同方位的狙击手射出的尖啸死神,以及身边薇娅被风吹起的白金色长发,在萝尚的感知中都变得缓慢虚幻起来。
萝尚抬头,看见头顶那棵苹果树不断凝实的虚影。
苹果树的树干不算粗,大概也只够躺一个人的。几可拟真的葱茏之中,一颗饱满成熟的红苹果朝她摇摇欲坠。
“大魔导师(Archmage)”们乃至“演奇术者(Thaumaturge)”们一致认为,现代魔术世界中,那些个真正伟大的大魔法/术、大魔法/术阵以及承载他们的器物都是有灵魂的。
萝尚这时才终于明白了导师白倪告诉她这句话的真正意味。
这个藏在表盘下的大魔法阵虽然有一个堪称诡异的名字——“Lazy Apple”,但想必,这个亵渎的名字反而意味着一个真正戏谑的灵魂。
魔术世界里曾经流传着这样无法验证的趣谈,萝尚也听到过:
诞生自微观物理学、形式单纯也只需要负责毁灭的现代魔术禁咒“Aurora(湮灭极光)”当然是一位强壮有力的暴怒壮汉;
在弦理论的夹缝被挖掘出来的、每一把的寿命都只有三次的空间属性传奇魔具“Calabi-Yau Daggers(高维折刀)”或许是一名冷漠的蒙面刺客;
而同时违背了表里两面世界的伦理道德、只有联邦美国敢公然运作的国土级克隆魔法阵“Ouroboros Loop(贪婪响尾蛇)”,其实是一位阴郁的哲学家;
那眼下这位愿意帮助你干涉引力和时间、又只以翻阅你的过去作为微不足道的代价的“Lazy Apple”呢?
当然就是一位养尊处优又口蜜腹剑的贵族大小姐了。
时间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真正趋于静止,那位穿着红裙子的金发大小姐优雅端庄地提起蓬蓬裙的裙摆,随后俯下身在萝尚的耳边低语:
“贵安……啊拉,又是一位魔力菁纯的魔术师呢。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
在我砸中你之前,这个星球的重力对你来说,可有可无。而屈服于引力的时间,当然也会屈服于你。
是不是很有趣?我年轻的勇士。
我们时间多也不多,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优秀魔术师,就请不妨告诉我:这一次,你将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真正的代价还未收取,听到这个问题的萝尚却已有了一丝恍然。
在翻阅着她记忆的大小姐玩味的注视下,她小麦色的俏丽小脸上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一场战争。”
“一场战争吗?我不喜欢呢……”金发红裙的大小姐故作失落地摇摇头:“不过我还是会帮你的——谁让人类蕴含意志的魔力,和他们的血液一般珍贵呢……”
萝尚·穆贾希德喃喃低语:
“这是他们期盼的战争,也是他们应得的战争。”
“恭祝您的魔力回归根源。顺便一提,您包含仇恨和痛苦的魔力和记忆都让我实在喜欢得要命……”
“Lazy Apple”抿嘴轻笑,为她的追求者揭开了那一层覆盖在身上的引力薄纱,顺便将记录时光的纸张揉出一道道褶皱。
大魔法和大魔术都是一锤子买卖,只是还有些艺术家有别的追求罢了。
“Lazy Apple”没有急于自怀表中返回那神秘的究极所在,而是提着裙子躲进了虚空里,颇感兴趣地观察着萝尚。
因为“Lazy Apple”出现而被极致慢放的世界终于又重新运作起来,只不过对萝尚来说,现实世界的引力和时间已经短暂忽视了她。
七分之一的时间流速中,萝尚足尖一点,身子轻轻跃起,贴地悬浮。
她轻盈从容地在子弹和刀锋中穿行,重力时而束缚住她,时而将她送入空中。
她越过封锁线,疾驰而来的军车慢动作地从她的脚后跟边上擦过。她的两只手伸入口袋里,取出一把漆黑的改式勃朗宁和亮晃晃的军刀。
萝尚离那座“临时”搭建的演讲台已经足够近,虽然她已经很快,但菲利普公爵已经被随行的一圈护卫保护在中心,架起一扇扇坚实的防爆盾。
来自时钟塔的魔术师举起手枪,一道道规整的魔术回路在皮肤表面显现。
改式勃朗宁同样是一件魔具,而且更是陪伴她许久。
手枪的枪身在同一刻亮起了比起人类更简单直接的魔力回路,呼唤着主人的命令。
魔术师的魔术回路一路蔓延至她持枪的手掌尽头,最后与魔具的魔力回路如电路板上的蚀刻纹路般地交接。
“基础校准,上线就绪。”
“魔力加成,装配完成。”
循环流转的魔力带来新的讯息,萝尚举起手枪,在无数道朝她袭来的缓慢术法和能量中扣下扳机。
小口径的手枪枪口爆射出超乎寻常的火焰,雕刻过有助魔力燃烧的简易魔术阵的黄澄子弹导弹般地呼啸而出。是的,基于萝尚本人的时间。
她再开两枪。
第一发子弹炸飞了对公爵的保护人和保护物,第二发将刚刚还侃侃而谈着伟大同盟的人类精准地毙命,最后一发子弹则带起一团疯狂的火焰,灼烧起那失去生机、还在倒下的身体。
萝尚不以为意地转身,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她轻轻飞动,换了个位置,躲开刚刚那一波的远程袭击,继续朝远处的高层建筑开枪,手枪口的每一次不起眼的火光却都意味着一位狙击手的死亡。
连同那些未曾朝她开过枪的狙击点位也被她察觉到杀意,朝目标多开了几枪后爆出一团美丽的焰火。
城市即将随她和时钟塔、国教的意愿暴动起来。
布拉格的市民自治组织在几天前就被一封来自伦敦的密信给攒动起希望,而更多蠢蠢欲动的投机者、野心家、赏金猎人与国际间谍只等待一个机会。
刺杀同盟内部主战的军政大臣只是简单粗暴地点燃了火药桶,而布拉格人的又一次自由的选择又会将他们的命运导向何方呢?
萝尚没有想过太多,只是绝对不会是和平。
当枪声传出老街广场,布拉格的城市交通与里世界的传送网络按计划正式封锁,灵咒同盟将会短暂失去对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直接控制,这意味着同盟军失去了一个东欧与中西欧的重要陆上枢纽。
孤悬在外、态度暧昧的东欧诸国,莫斯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至少在眼下,布拉格人向灵咒同盟正式发起反抗。她已经听到远处捷克诗人带着超凡与神秘的笛声。
时间依然在她的感官中龟速前进,萝尚飘回到刚刚站立的地方,士兵已经被一拥而上的市民压回到旧市政中心的阴影之下。
不知谁开了一枪,一位热血上头、逼近同盟卫兵的青年学生捂着腿倒了下去,夸张而痛苦地嘶吼。
于此,更多的血和痛苦将会流淌在地上,无法收场。
萝尚拉起薇娅的手,白金色的长发在慢放的时间下依然保持着英格兰侦探少女的典雅与美丽。
薇娅正用一只手抚摸着黑猫维克多的皮毛,暹罗猫依旧懒洋洋地看着无聊的人类争斗,却明显不受“Lazy Apple”的缓时影响,连带着分享着它能力的女主人也能及时意识到萝尚的归来。
“我们可以走了。”来自时钟塔的暴徒少女对薇娅说。
薇娅只来得及点点头,就被萝尚拉拽着飞上天空。布拉格的天空如此澄净,她们在日光下很容易就看清广场乃至城市的全貌。
她们自褪色的未来逃离,向无垠的天空坠落。
萝尚和薇娅在某座高楼的天台上降落,那颗饱满的苹果终于砸落在少女的头顶。
布拉格广场的天文钟准时奏响了整点的钟声,十二圣徒的微型塑像依次在表盘上行过。
其下,渴求虚名和利益者的鲜血正在魔术师的火焰中流淌着趋近干涸。
她的眼下是一片无与伦比的骚乱,终于爆发的流血和枪声从饱经沧桑的老街广场响彻到布拉格的每个角落。
看着古城中的压抑终于一朝爆发而出,萝尚心中一动。
布拉格,这是一座多美好的城市。
可惜,可惜。
这世上从没有过真正万能的许愿池,而布拉格广场甚至连个假的也没有。
那是多典雅的花园,多大名鼎鼎的布拉格广场。
它演奏过波西米亚王室选帝侯的颂歌,传唱过来自伟大Queen的不朽传奇。
卢森堡的荣耀亲吻它的王冠,维也纳的金碧辉煌只是它砖瓦褪下的颜料。
可世界没有永恒,神圣罗马帝国的冠冕堂皇终于被众望所归地扯下,那位矮个子高卢人征服欧陆的脚步曾令它的砖瓦战栗着畏服;
战争恶魔的洗礼击碎了它被三皇同盟赋予的返照回光,世世代代的斯拉夫人镇压的铁蹄也不知多少次野蛮倾轧过它乍暖还寒的春天。
多寒冷的布拉格之冬!
欧陆曾经的明珠变为党同伐异的前线。法国人和德国人不信任波罗的海暧昧的居民,于是就将这片土地真正作为灵咒同盟直面东方锋锐的前线。
萝尚站在布拉格的楼宇之上,目光却注视起天际的远方。她混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这世间最深刻也最难解的恨意。
但她的嘴角却弯如皎月,在帽檐下撕裂过去与未来的界限,宣告人类的历史不过是一张草稿纸上的螺旋,不曾为神的罪恶下降,也不曾为人的慈悲上升。
萝尚迎着狂风站在天台上,她的双臂伸直垂下,双手在身前彼此交叉,仿佛还滴着一串串鲜血。
她的一手上是重新黯淡起来的勃朗宁手枪,另一只手上则是银色的军刀。
薇娅的米黄色风衣和白金色头发随风起舞,猎猎作响地拍打侦探的小腿和胳膊。
而刺杀者的大衣衣角却在狂风中巍然不动,如雕塑的阳镂阴刻般清晰而明确,永不动摇。
萝尚小麦色的精致面庞转过来,朝薇娅笑:
“随身携带传奇魔具的魔术密探,只可能有那位传说中的“不死猫”女士了。
暴徒“告死枭”,正式向您问好。”
萝尚握着刀刃的手放在胸前成拳,向薇娅问好。
“向时钟座中的最后一位裁判长致敬,您的决心和能力都名不虚传。”
“合作愉快。”
皮毛油亮乌黑的暹罗猫跃上薇娅的肩头,用利爪接过萝尚扔过来的那具怀表。
这位英王国教骑士团的白马骑士和她的猫一同微微俯首,向萝尚行礼,情真意切,饱含怜悯。
她的眼睛里流淌着血腥的风,
多像是,多像是
喀布尔猎犬在夜晚的狰狞,
在沙漠里凄厉的哭嚎;
她咧开而张扬的唇红齿白间,
却裂开,却裂开
一个妙龄女子那最快意最优雅的,
如花笑靥。
薇娅学着这片土地上的吟游诗人,在心里描绘眼前的普什图少女那让人永生难忘的形貌。
再见,布拉格。
……
宁静的流水
仍然在秋日的小河中歌唱,
歌声仍然像古里斯琴一样清越。
可是这歌声能否久长?
战争呀,我们仍然在追求爱情和春光,
仍然漫步在洁净的田野上,
把你破碎了的可怖的战袍踩在脚下。
可是我们的追求能否久长?
路边,一辆辆坦克仍然在用它们
没有了脑髓的钢铁的颅骨吓唬着行人,
它,比黑夜还要黑的战争,
仍然在用它的发源地威胁着世人。
母亲喜悦地铺开襁褓,
坚信必有光明的来朝。
去吻她的手吧,但首先
吻哪一只手,哪一只?
先吻那只轻轻地挤着乳头的手,
还是那只抱着婴儿的手?
爱情和忠贞不是在这里
又能到哪里去寻求?
嗬,这可真是催人泪下——
母亲的需求是那样的少,
只要在荆棘丛中种上少许庄稼,
她们就心满意足!
她们只求有一点儿宁静、温暖和五月的春光,
要知道摇篮的吱嘎声和朴素的催眠曲,
还有那蜜蜂和蜂房
远远胜过刺刀和枪弹。
不管你怎样威吓我们,
妻子、小鸟和儿童决不会任你蹂躏!
啊,战争,但愿你华美的盔甲,
永远布满铁锈的斑痕!
——[捷克斯洛伐克]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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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时代是中庸之道和冷酷无情的黄金时代,是人们爱好无知、懒惰、无能、坐享其成的黄金时代。
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祖先一拍脑子就写出的名句,斯维塔兰娜把头从圆盘上抬起来,胳膊搭在了那织满了死动物皮毛的方向盘套上,看着长街另一头的那辆轿车轰地开动。
兜里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斯维塔兰娜没去管。
有些信息不需要看,本身的存在与否即是最大的价值。
她拧转车钥匙,恍惚想起并认为它曾经属于一个还算美满的小家庭,一对开着家冻肉作坊的中年夫妇,还有他们那个书读得一般的儿子。
后来,那个喜欢穿条纹运动服的儿子套上了军装,死在了克里米亚,小作坊于是在某天关了门,衰老得毫无体面样的啤酒肚男人做了一辈子可能投机倒把也可能诚实守信的小买卖,这次却没有讨价还价地就把车卖给了她,带着恍惚的老婆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彼得堡。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许是莫斯科,也许是符拉迪沃斯托克,基辅和明斯克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是这么想象它的历史的,就像大作家契诃夫想象尼古拉·伊万内奇狭隘而悲剧的生命。
车门上印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家族徽记的豪华轿车前行着,也许曾装满死鱼和冻肉的厢车远远地跟上它。
斯维塔兰娜没开驾驶室的灯,仪表盘上的荧光照得她那张雪白的脸庞如发黄的蜡像,裙裤里的水渍冰冰凉凉地黏在两条腿和贴身衣物上,有点无伤大雅的难受。
她总是一个人行动,干什么都这样。买菜砍柴、追凶杀人、礼拜祷告、刺探谍报,她很习惯这样了。
她拧了拧收音机的旋钮,滋啦啦的噪声后跳出播放到一半的歌曲电台。应该是奥科萨娜常听的乌克兰曲子,毕竟是她买下的这台车。
沉默不语的厢车在夜里行驶着,斯维塔兰娜的头又被动地开始抽痛,她忍不住呲了呲牙,又开始想象蕾娜塔该有多痛苦。
银头发的女孩弯下身子,用一只手牢牢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在副驾驶前的柜子里大力翻腾起来,稀里糊涂地一阵潦草之后,该找的和想找的都没找到。
或许她也不知道它们都应是什么。
斯维塔兰娜发泄式地猛蹬了一脚离合,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恨意十足地把头往方向盘上一砸,仿佛要用额头去撞碎它,或者被它撞碎颅骨。
厢车在黑夜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只不过别人听起来只是一声鸣笛。因此明天会被罚款。
斯维塔兰娜抓起操纵杆后面的矿泉水瓶子,拧开盖嘟噜噜地往嘴里灌,里面还剩下的大半瓶水一小半进了她的口,更多稀里哗啦地从下巴上洒落到全身上下。
然后她将空塑料瓶狠狠捏瘪,随便丢在副驾驶座位上。
焦躁的驾驶路途好像很长,但好像也没那么长。
直至旷野寂寥无人,只剩前方一盏不再移动的灯。
斯维塔兰娜把车开进藏在山坳的停车库里,冷着脸跳下来,往另一辆车那里走过去。
楚岚刚刚把她的妹妹从车上抱下来,蕾娜塔自然而然地用胳膊环绕住男人的脖子,优雅地单脚触地站好,用眼角瞥视姐姐的表情。
奥科萨娜朝斯维塔兰娜问候:“大小姐辛苦了。”
斯维塔兰娜点点头,扫了一眼旁边那两个家伙,从月光下显得银白的鼻尖里发出一声轻嗤。冷淡的少女甩开了衣摆,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后面传来轻声的交谈,蕾娜塔偶尔的笑声在林间如一阵风铃。
回到家,那个棕发头的修女正待在厨房里忙活,罕见的火焰在空气中上蹿下跳。
值得惊奇的是,母亲叶夫根尼娅居然也套上了围裙,待在她身边,两人似乎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十分和睦。
二小姐蕾娜塔向母亲报了平安,又朝楚岚摆摆手,心情愉快地被奥科萨娜服侍着离开,回房洗浴休息。
公共空间只剩下关系有些尴尬的两人,斯维塔兰娜立马回头死盯着楚岚,那银冷的眼神锋利异常,就差走过来揪起他的领子。
楚岚跟着斯维塔兰娜上了宅邸的顶楼,顶楼上只有三个房间,她打开明显是最常用的那一间,是间面积很大的书房。
看装修和陈设,它曾经的使用者和主人一定很爱惜它。
“别傻站着,关门。”
斯维塔兰娜皱了皱眉,在长书桌边上拉出座椅坐下。楚岚听从大小姐的指示,关上书房的门。
头顶年久失修的灯光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书桌边上的区域也涂抹不尽,更别说整个屋子。
这台书桌极长,边上却只有两三把椅子,楚岚抽出来其中一把,慢慢在她身边坐下。
斯维塔兰娜把桌上散乱摊开的书合上,通通扔在了桌子边上。
他看了一会,干脆上手帮忙,斯维塔兰娜突然瞪他一眼,楚岚于是住手。
“有事吗?”他问。
银发的俄国大小姐抬起眼睛看看他,嘴边的话却像卡了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
“你和她干什么了?”
“谁?”
“别装傻。我妹妹。”
“她说——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也没做什么。断开连接后一切依旧。”
斯维塔兰娜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压迫感的,楚岚往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
“我都知道的。”
“是吗?这么厉害啊。”
“下流的男人。”
她没了说话的兴致,桌面下的大腿一扬差点往桌腿踹上一脚,幸好及时收住。
大小姐推开椅子站起来,耳垂上和妹妹一式两样的银耳钉闪闪发光。
斯维塔兰娜跺了跺脚,转身像一阵风地离开,负气摔门而去,留下楚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有些不明就里。
他随手翻开桌角的一本书,俄语在视网膜上翻成一串串他可以读懂的字符。
哦,原来是普希金的诗。
楚岚刚刚读完一首没头没尾的短诗,正在看页间上不知何人留下的手写注释的时候,有一只白净的手十分突然抽走了书籍。
斯维塔兰娜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她把楚岚拿在手中的书夺走,一脸不善地抽出里面夹着的便笺。
“好吧,有必要吗?”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做了什么?”斯维塔兰娜眯起眼睛,反问他的神态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
“虽然你妹妹的要求和举动很过分,但我可没占她的身子。”楚岚的手指在书桌的纹面上打转,他耸耸肩。
“还算有点良知和理智。”斯维塔兰娜情绪略有缓和。
楚岚没在意她言语中的夹枪带棒。
“好歹快要去做事了,不能对同伴多点宽容吗?”
“哼。你知道就好。”
看着她毫无反悔的傲气样子,楚岚露出无奈的深情:“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能告诉我吗?”
斯维塔兰娜捏了捏耳垂,上面的银耳钉令人印象深刻,确实和她妹妹的一模一样。
“上面刻录有血脉术士的独有术式,能够共享两个人的感官。所以,别想瞒过我。”
“原来是这样,厉害。做什么用的?”
“感同身受而已。”
“……真是个好姐姐。”
斯维塔兰娜无视了他真心实意的夸赞,转身又要离开:“走吧,别待在这。”
“好的。”楚岚接过斯维塔兰娜扔回给他的那本诗集,两人离开了这间灯光昏暗的书房。
“到时候的计划,我已经把图文最终版发给你了,你看一下,心里有数。”
楚岚点点头:“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武器什么的?”
“我会为你准备一些装备。你也可以带上你自己趁手的,以防万一。”
“嗯,我会的。”
“不过要记住,尽量不要发生战斗,我们的目标只有亲王一个人。”
“我明白,一切听你指挥。”
两人之间的对话自然而然地中断了,陷入了沉默。
“希望一切顺利,也多拜托你。”斯维塔兰娜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幕,说道。
“共勉。”
斯维塔兰娜呼了一口气,要从楚岚身边离开,楚岚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不会是需要我送你回客房吧?”她罕见地开了个无聊的玩笑。
楚岚微微摇头:“我想说,蕾娜塔她……大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小姐那张冷傲脸上的表情从淡漠变成了带着一丝反感的不屑:“可你今天才认识她。呵,果然,十个男人中九个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剩下一个应该也得不到好的评价。”楚岚耸耸肩。
“剩下那个是婆婆妈妈的软蛋。”
斯维塔兰娜的嘴巴出乎意料的毒,说出来的话远比实际想法要偏激。而楚岚当下心情不错,只是咧嘴轻笑。
“话说回来,蕾娜塔赴宴时是启动了你说的那个术式吗?”
斯维塔兰娜嗯了一声,嘴角微扬:
“她其实很讨厌这东西,觉得这是我们对她毫无意义的怜悯和施舍。所以,哪怕是最痛苦的病重时蕾娜塔也从不愿打开她。
呵——看来她可是早有预谋的,至于是什么样的图谋,自己思虑去吧。”
“不太重要。我只是想问……”楚岚停住话语,注视着斯维塔兰娜那张俏脸:“所以你当时也很舒服吗?”
少女当即愣住,水灵灵的耳根在银发簇拥之中飞快地染上可爱的红晕。她猛一跺脚,然后转身飞快逃走。
“下流!”她骂着楚岚。
楚岚耸肩,回了房间,阿格妮丝正趴在床上翻书,两只白净的脚丫露在被子外面,一晃一晃。
听到楚岚开门,她扭头朝他摆摆手:
“楚岚先生,我给你做了粥喔……就放在桌子上的保温壶里。”
说完,阿格妮丝继续津津有味地读书,楚岚没去打扰她,道了一声谢后坐在桌边,打开盖子开始品尝阿格妮丝的作品。
很有长进,只是依旧加了太多糖。
楚岚慢慢喝着温热的粥,目光穿透木窗棂之间的迷蒙,心里则又一次盘算着和斯维塔兰娜的行动计划。
入夜的宅邸很安静,这间客房里更是如此。壁钟一顿一顿的计算时间,阿格妮丝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使人安心。
“你要喝点吗?”
楚岚给她留下了一些,端过去给她。阿格妮丝哇地一声张开水润的小嘴,楚岚只好拿勺子一口一口喂她。
等到阿格妮丝喝完,时间也已经不早,楚岚关上灯,拍拍她的肩膀。
“睡觉。”
阿格妮丝听话地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还发出表示舒适的呜呜声。
楚岚关上灯,也躺下来。
圣女小姐的手摸了过来,握上他的手掌。
“加油哦。”
“我会的。”楚岚闭上眼睛,摸了摸她的头。
清晨,楚岚醒转,身边已经没人。阿格妮丝今天居然比他起得还早,原来是去掺和做饭了。
平平无奇的吃完几顿餐饭,楚岚消磨时间直到傍晚。计划的时间已经到来,他和斯维塔兰娜一同走出宅子。
并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知道此事,楚岚也没有探究此事。面对宅邸外围林海间苍茫的雪原,斯维塔兰娜停了下来,看向楚岚。
“要不要提前适应一下我的术法?”
“好。”
“把手给我。”
楚岚照做,握紧她柔软而娇小的手掌。
“会有点快。”她呼了一口气,重新正视前方隐隐约约存在的路线,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超越人质的银光。
楚岚清楚地感觉到她刚刚还有些温凉的手掌此刻飞速变得冰凉,他不懂术士们施展血脉里遗传的另类魔法的原理和程序,但空间中神秘指数的抬升却是任何一个超凡者都能感受到的。
银色的流光覆盖过他们的身体,包裹住物质实体的不仅是斯维塔兰娜身为术士的魔力,还有引导其的坚定意志。那是怎么样的术法呢?
斯维塔兰娜还未行动,飘逸的银发便已在身后飞舞如波浪。
她小踏一步,身子前倾,动作缓慢地前冲,但下一刻,连着她牵着的楚岚,两人的身形骤然消失在现实之中。
只有一道若有若无、贴地飞行的银梭,穿越过起伏的山林。
那道拖曳着微光的银线轻柔而无形,所过之处并没有多大声势,连脚下的雪层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两人的极速穿越是在另一个世界进行。
周边的景色随着他们的飞跃而飞快变化,楚岚一开始还试图用视觉感受这超乎现实的图景,但很快便为这难以言喻的眼花缭乱而头晕起来。
他们的速度的确很快,等到楚岚的双脚重新站稳在现实的土地上,他们已经到了有了人烟的柏油路旁。
一停下来,楚岚才发觉到脑子和胃里都是一片翻江倒海。
他弯下腰,忍不住想要吐点什么,可是也没能吐出来点任何东西。
楚岚只好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斯维塔兰娜面冷心热地扶住了他,帮他重新站稳。
他感觉好些了。
这的确是个令人震撼的术式,仿佛删除了时间或是空间,他们来到了预定的路程终点。
“真厉害……”楚岚用哑哑的喉咙赞叹道。
“距离有点远,难受是正常的。”
“咳……哈……别告诉我,之后还要靠这个去尤苏波夫宫。”
“不用,我们打车。”
戴上了墨镜和兜帽的斯维塔兰娜拦下了辆出租车,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两个人坐了上去。
车厢里全是中年司机制造的二手烟味,哪怕胡子拉碴的司机很有职业素养地掐灭了香烟,但车内的皮靠背早已被呛人的云雾给腌入味了。
楚岚的头晕感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只好捂住口鼻,感觉更难受了。
斯维塔兰娜把车窗摇下来,冰冷的空气灌进来,让楚岚好受了一些。
他心怀感激地看了眼身边的银发少女,女孩的姿态一如既往,淡漠而冷静地注视着他的一切。
“习惯就好了。”
“好。”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提上箱子,在离尤苏波夫宫还有三条街的距离下车。
苍灰色的天空下起了慢慢的雪,运河边的冷风刺骨,吹醒他的神志。
斯维塔兰娜走近护栏,往远方看,品味莫伊卡运河的寂寥。楚岚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直到银发少女回头重新站在他身边。
她再一次抓住楚岚的手腕,轻声说:“准备好了吗?”
“已经可以了。”
话音落,银色的流光一闪而逝,雪花覆盖上他们刚刚的落脚点。
还是一样的景色变化和晕眩感,这次楚岚的状态更好了些,能够体会到雪狐术士此等法门的奥妙。
在近乎空间移动的飞速前行中,他们其实是进入了另外一个超凡力量营造出来的空间,以此得以无视了现实世界中的时空间阻碍。
的确是超乎寻常的超凡技艺,也许应该向斯维塔兰娜请教一下它的名讳。
这次的距离算不上远,所以旅程也极快结束。斯维塔兰娜和楚岚落地,不约而同地翻滚卸力。楚岚警惕地环绕四顾,斯维塔兰娜同样如此。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风险。
楚岚站起身来,他们正身处一个宽敞的起居室。
室内华丽繁复的装潢和那些只有最显赫的家族才负担得起的陈设,以及墙壁上各种猎物头像标本之间的那张自画像……无不表示这就是尤苏波夫亲王的寝房。
斯维塔兰娜靴底的铁片轻轻压过起居室松软的地毯,没有留下痕迹。
她朝楚岚看了一眼,楚岚会意,慢步去到门边监视走道的情况。
斯维塔兰娜举起古朴木桌上还飘香的热茶壶,从随身箱子里取出一包透明塑料包裹着的白色粉末,往里面轻轻抖落着致命的延时毒药。
楚岚用多种感官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斯维塔兰娜比了个已经完成的手势,一切依旧无有波澜,顺利得不可思议。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躲进了起居室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指尖擦过左手的虎口,手心当即裂出一道细长的创口。
或许这也是术士血脉的特异,那道不算大的伤口却能够血流如注。
斯维塔兰娜拿手指蘸上自己的血,她的血液在指尖奇异地凝而不散。
少女把手伸向楚岚,楚岚低头,用嘴唇接住那一抹滚烫的鲜血。
斯维塔兰娜把剩下的血液也抹在自己的唇上,无声默念某种咒文。
两人的存在感便在雪狐术士的血祭咒的作用下很快降到最低。
接下来,只等亲王亲至,天色已黑,用不了多久。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耐心地等待着。楚岚盯着亲王的猎物看了一会,鹿头漆黑空洞的眼眶和雪豹光彩不再的皮毛一一倒映在他的眼底。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斯维塔兰娜,发现她那对海蓝底色的眼眸已经全然覆盖上了属于超凡血脉的银色,激动地打转。
楚岚突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任何理由。
感官无法判断长短的十分钟之后,门口传来人声。
老尤苏波夫亲自打开了门,打发走了殷勤的侍从。他走进房间,关上门。
亲王松了松腰带,那身华服很快变得松松垮垮,他刚要在桌边坐下,却又在嗅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后起身去了浴室。
潜伏着的两人静静地听着水声从开始到结束。
尤苏波夫亲王换上了睡袍,慢悠悠地坐下到书桌边上,翻阅起堆放的文书来,偶尔还嗤笑一声。
刚洗澡完的人总是口渴的,于是老尤苏波夫拿起热茶壶,倒进中国出口的汝窑天青瓷杯里。
楚岚感觉到身边女孩心跳的加速,她的手掌抓住他的小臂。
尤苏波夫亲王满足地喝完了一杯毒茶,剂量已经足够,他却毫无察觉,不知死亡已成定局。
哪怕楚岚和斯维塔兰娜立马就转身离开,他也会在三十分钟后死去,无人会知道真相。
斯维塔兰娜的指尖用力,楚岚明白她的指令,他鬼魅般地从厚重的窗帘边上闪出,扑向起居室的房门,将其全部上锁,并密切监视起外面来往的动向。
斯维塔兰娜也从隐匿中现出身形,不同于楚岚,她直取亲王而去。
“少极狐”的速度非同凡响,顷刻之间已将银刃架在亲王的喉边,轻轻一抹便可人头落地。
这当然都不是两人想要的,尤苏波夫亲王缓慢举起双手,目光中惊疑不定。
不愧是久居高位的政治家和贵族,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老尤苏波夫也尽量保持了镇定。
他相信,只要眼前不知身份的刺客没有第一时间杀掉他,就一定还有斡旋的空间和时间。
金钱、女人、珍奇物品、名号、超凡力量的法门甚至于这个国家实质的权力,都可以是保全他性命的筹码。
他毕竟已经老了,流淌的血脉除了所谓的尊贵已没有任何用处,面对这两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他寝宫、明显非同一般的刺客,反抗毫无胜算。
“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斯维塔兰娜转动着刀锋,斗篷兜帽下发出沙哑的声音。
“亲王阁下好,我已经在您刚刚喝过的茶里下了慢性毒药,不出意外的话,三十分钟后您就会死的毫无颜面。现在,又少了几秒钟。”
亲王茫然地瞟了一眼那壶热茶,其上飘着的水雾依旧那么诱人。他的喉结上下一番,咽了咽口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需要用什么换取解药?金库的钥匙在我的柜子里……”
“钱虽好,我们更想要情报。”
“什么情报?”
“这次军事行动的真正原因,以及十年前克里米亚行动的详细经过。”斯维塔兰娜说着,把刀往前送了送,几乎要割开亲王喉间气管上的皮肤。
再养尊处优的保养依旧抵不过时间的侵蚀,一柄普普通通的刀便可置他于死地。
这比尤苏波夫亲王想象中的要求比起来,反而要轻松许多,他只是微微思索,便点头:“好。口述还是文书?”
“找文件,同时口述。”
斯维塔兰娜押着亲王走向存放着机密文件的保险柜,看亲王微微颤抖着手翻找资料。
她的心中是什么感受,是否有一种快意呢?楚岚没法知道,默默地同时关注着房间内和房间外的情况。
亲王脖子上架着刀,重新到桌边坐下,在桌面上摊开几份文件。
“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一切只是无数次矛盾的厚积薄发,灵咒同盟也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斯维塔兰娜飞速扫视着文件,楚岚来到桌边,用高精度摄像机拍摄下每一张上面的内容。
亲王看着两个人沉默的样子,又不得已开口:“如果说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或者目标,那就只有超凡方面的……”
“教会也支持吗?”斯维塔兰娜打断亲王的话,问。
“原因那就是我要说的原因——失窃的圣物喀山圣母像,现已查明由东美国纽约城大都会移交给了灵咒同盟,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斯维塔兰娜冷不丁地发问:
“教会方面希望以此向布鲁塞尔施压?来得到喀山圣母像?”
“他们也只可能有这一个理由。”亲王这么说完,那人便不在言语,问话就这样单方面地中断了。
沉默像窒息一样压迫着亲王,他翻开另一份文件,那是十年前克里米亚行动的全程记录,机密程度要比这次的军事行动还要高得多。
不过既然已经果断决定了苟且偷生,便再不必保持愿意为了国家利益牺牲自己的装扮姿态。
“十年前……”
斯维塔兰娜夺过亲王手中的文件,自己翻阅起来。楚岚接手控制住亲王。
亲王看向这一位寡言的刺客,兜帽下露出的那双眼睛让他心底感到一阵发凉。
斯维塔兰娜连连翻动文书,直到在某一页停了下来。
接着,她抄起桌面上的另外一份文件,再次比对查阅。
楚岚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亲王也注意到眼前刺客的明显失态,试探着开口:“你想找……什么?”
“……”斯维塔兰娜没说话。
“斯维塔兰娜?你是斯维塔兰娜?”
亲王突然开口说,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些个不算情报的信息,潜入尤苏波夫宫的能力和先期情报、所图的事物、停在文件的页数……最后心里得出一个让他感到惊诧的结论。
楚岚的手指悬在亲王的太阳穴表面,只等斯维塔兰娜下令就立刻用异能击晕他。
斯维塔兰娜沉默着摘下兜帽,露出真容,标志性的银发和刀刃一般,明晃晃地映在亲王的眼前。
“是我,尤苏波夫。”
亲王来不及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就语重心长地开口:
“斯维塔兰娜,不要冲动。”
斯维塔兰娜站在那里,少女依旧娇美如花,但全身散发出的气氛让楚岚都感到阴沉死寂。
“你父亲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但是命令的确是……”
“所以你们事先都知道么?”
“……是的。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和费奥多尔一样走上同样的……”
斯维塔兰娜·费奥多洛芙娜·陀思妥耶夫卡娅猛地抬头,梦幻出尘的银发在突然间炸开。
晦暗的光芒一闪,伴随着一声入肉的钝响,她的刀尖刺入亲王的心脏。
“你不配这么说!”
血液从心口顷刻涌出,斯维塔兰娜愤恨地咬着嘴唇,拔出刀锋。
亲王来不及哀嚎,抽搐着的身子歪倒下去,很快没了声息。
这位叱咤风云的大贵族,就这样被她暴起刺死。
明明没怎么用力,但斯维塔兰娜的胸口却开始激烈地上下起伏。
“这群肮脏的无耻之徒……”
她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的低嚎,像胸腔里堵塞着难以言喻的痛恨。
楚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说什么。然后他立马开始收拾痕迹,尤其是将亲王翻出来的几封文件拍照记录后重新归档。
亲王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瞬间,古宫内的警报瞬间响起。这种级别的人物,一定是配备了监测系统的。
滴滴嘟嘟的警报声刺耳而急促,楚岚已经能听到更加紧张的脚步声从楼上楼下朝这边跑过来。
外面的风裹着细雪,绷紧了砸在窗上。楚岚拉起还在呆愣中的斯维塔兰娜,手指戳刺她的虎口。
“还能用那个咒术吗?我们得撤了。”
斯维塔兰娜握紧拳头:“给我十秒钟。缓和血脉。”
起居室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举着防爆盾的保卫科士兵闯进来,见到房间中站着的那个身穿黑斗篷的蒙面人,便立马抬起枪口对准他。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护卫喝道。
楚岚的视网膜前滚出一串字幕,他的手中原本只有一把斯维塔兰娜事先给他的刀,他缓慢松开手,短刀顺着重力坠落。
尤苏波夫宫的亲王护卫们相当一部分都有过战场经验,此刻当然不会被楚岚的动作分散注意力,他们保持着警惕缓慢靠近这个举起双手的刺客。
而刹那之间,刺客扬起的手猛地加速,到达头顶后又骤然变线下压,如同劈下一记没有目标的手刀。
伴随着他不明所以的动作,涌进房间的护卫们却立刻感到脚下传来的强大推力。
他们被凝固的空气抬升起来直到撞击在房间华丽的吊顶上,连他们枪口迸发出的子弹、火焰和能量束也都未能幸免。
被超凡的暴力抛起的十几具身体撞碎了天花板上的线角和石膏,下一刻又像楚岚的手一样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一瞬间,初步围困楚岚的敌人便全部人仰马翻,晕眩感和痛苦让他们站不起身,若有身体素质更强的漏网之鱼,便被紧随而来的刀锋撕开皮肉。
重新掩盖住面容的斯维塔兰娜从角落和阴影里走出来,她握住楚岚的手,银色的血脉又一次开始沸腾。
越来越多的敌人在各种地方临近,连同楼下的小庭院也水泄不通。可以想象,在警报响起之后,上天入地皆是无门。
楚岚侧过身,拉着斯维塔兰娜闪开窗户玻璃的爆裂碎片和比碎片更快的一串狙击子弹。
来不及多说,两人向窗外奔跑而去,撞开窗框,一跃而下。
“嘭——”
超凡者身体撞碎磨砂玻璃的瞬间,银色的流光狂热地覆盖过他们的身形,有一道通往自由的门在前方敞开。
周遭的景物飞速后退,斯维塔兰娜的眼眸爆闪着雪狐血脉的光芒,她甚至呼唤了行刑人背负的逆十字,利用神力来稳固那个全新的世界。
在她的全力施法之下,即便尤苏波夫宫配置的军用级空间隔绝仪器也不能够阻止他们的逃脱。
“嘶—嘶拉—!”
而就当眼前的目标开始变得稳定清晰的时刻,相位世界却发生了骤变,身边的一切如同被装进了老式电视机,噪点和雪花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稳固,有别的力量向他们绞杀过来。
斯维塔兰娜惊讶地张开嘴,想要让楚岚帮助她稳定下——可还没来得及想好解决手段,景物就彻底扭曲成了文森特·梵高的抽象画,变质的相位世界再也无法容纳他们的穿越。
天旋地转,他们坠落而出,牵着手一起重重地摔落在浓厚的雪层和枯寂的树林间。
两人转了好几个圈,最后以楚岚的后背撞上一颗已经被砍伐的粗木桩上而结束。
这是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在哪的寂静僻野,只有飘落的雪和刺骨的风让脸颊感到熟悉。
楚岚扶着状况糟糕到极致的银发少女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十步之外那道强壮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在摇晃头脑,扶额缓神。
显然,对这位强大的超凡者来说,要破坏行刑人的终极血脉术式也绝不轻松,哪怕他已经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年轻超凡者中公认的最强者。
刚刚,另一道强有力的超凡力量搅碎了雪狐术士那最神秘的技艺。
同样是血脉之力,却代表着与她细腻优雅力量另一个相反的极端——斯拉夫民族自以为豪、可与一切熊类比肩的、那极致的力量。
可那股血脉的力量此刻依旧滚烫强悍,更胜过身边因为血脉反噬而十分虚弱的斯维塔兰娜不知多少倍。
小亲王阿列克谢·尤苏波夫,人们称他为“金帐的猎人”,用以称赞他高贵的血统和无与伦比的强大。
而斯维塔兰娜萎靡不堪,眼下的状况还真是糟糕。
楚岚想把斯维塔兰娜先安置在一边,自己前去迎敌。
但少女朝他摇了摇头,海蓝和秘银色彼此倾轧的眼底中,那份坚强和信念让他不得不收回了念头。
“你杀了我父亲?!斯维塔兰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你疯了吗?你居然敢——”
阿列克谢不知为什么能够轻松认出斯维塔兰娜。他此刻的面上是无比暴怒的浓郁杀气和带着无尽不解的深切悲痛。
他拖着一柄巨刃走上前来,强壮高大的身体溢出浓郁的术士之力,卷成一道道实质的血气,朝楚岚和斯维塔兰娜凶残地压迫过来。
“……”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都没说话,只是举起手中武器,以迎敌手。
阿列克谢极端恼恨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只是要杀掉你们。”
巨刃卷着哀嚎的风砸了过来,暴怒的猎人血气冲天。属于超凡者的激烈战斗在这片无人问津的林野间爆发。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分开手向两侧躲闪,猎人那硕大的宽背长刀沉闷地砸入地面,令已坠落的雪为之逆流而上。
斯维塔兰娜轻巧地躲开这一砸,于漫天乱卷的飞雪中悍然还击。
她手中的短刀同样是逆风而上,那具显得娇小的身体依然十分迅速,幽冷的锋锐逆斩向阿列克谢的面门。
楚岚的刀刃也如约而至,金属色的弧线欲要缠绕上猎人的脖颈。
阿列克谢后退半步,朝后仰头,顺势抽出嵌在大地里的巨刃,旋风般挥出一道致命的波浪。
“告诉我为什么,斯维塔?!”
“我无话可说,阿列克谢。”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不得不后退。
但在猎人的刃势将止之时,已经退开两步的斯维塔兰娜往空中轻抛出行刑人的短刀,弯腿抬脚后猛地舒张肌肉,脚底点向刀柄。
被行刑人施加力道的短刀具备了超凡的速度,如一道贯穿空气的银线直刺向阿列克谢的心腹。
阿列克谢抬刀将要折返格挡,但楚岚立马操纵着压缩后的空气凝滞了他那只手的动作。
阿列克谢只得伸出单手死死抓握住那柄飞刃然后拍开,刀口在他坚硬的皮肤上也割裂开一道细线。
“辅助我。”
斯维塔兰娜点地前冲,黑色的斗篷在雪下翻卷,活像一只褪去毛发的北极狐,那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又好比一只贴地俯冲的猎游隼。
阿列克谢露出破绽的时间极短,飞杀而来的少极狐跃起腾空,连环的脚步重踏向阿列克谢招架起来的双臂。
猎人的双臂被斯维塔兰娜靴底垫着的铁片砸得发麻,而银发少女当然不会放松。
她接过楚岚抛过来的刀,整个人从上而下坠落, 刀尖直刺阿列克谢的天灵。
千钧一发之际,阿列克谢的血统终于显出它的强大,体表浮现出金色的熊罴虚影,覆盖保护住他的全身。
汹涌的血气弹飞了斯维塔兰娜和她手中的刀,阿列克谢旧有的伤口在金帐汗国战熊一系的血脉和自愈异能的联合作用下飞速愈合消弭。
斯维塔兰娜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地后翻滚要躲开猎人的追击,却正中他奇诡变招的下怀,被横扫过来的刀背直接凶狠地拍飞。
“咚——!”
她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断了,整个人几乎是失去意识地倒飞出去。而比斯维塔兰娜飞得更快的,是阿列克谢卯足了劲投出去沉重巨刃。
眼见斯维塔兰娜躲闪不及就要被利刃贯穿身体,楚岚适时虚掌下压,压缩空气拖着巨刃减速直至坠地。
斯维塔兰娜半主动地翻滚摔下一个小山坡,暂时消失在两人的视野和感知里。
“神术既然对我没用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阿列克谢瞥了一眼斯维塔兰娜消失的方向,说道。
而楚岚也只能希望她没死。
现在,轮到他单独面对杀红了眼的阿列克谢了。
“异能?还是灵能?”阿列克谢激发血脉后变得愈发凶残的面孔转过来:“可惜都得死。”
楚岚只是去摸刀,才想起已经扔给了斯维塔兰娜。他微微俯身作出戒备的姿态,同时解下后腰上的一具长柄仪器,缓缓展开。
那具仪器银黑相间,有专门的握把区域,两端都设置有大口径的喷口。在某一侧的喷口处,还有两个并拢起来的小枝。
等离子体集束器,白夜公司高级调查员的特级作战装备,造型和设计灵感都取自灵能者们的传统武器。
集束器目前还在内测阶段,楚岚是是这种武器最适合的测试对象之一,也托白倪的福,几位高阶实验人员合作,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
楚岚按下开关,往仪器里输入来自受缚十字的神力。
“噌噌噌——”
集束器有护手的那端当即喷吐出近似光焰的淡金色高温等离子束,在到达合他心意的距离之后又掉头返回,消失在集束体的回收口。
于此,等离子体在冰冷的外置空间里形成了一道效率臻至完美的循环回路,刺破空气的微嗡声代表着致命。
小枝弹开,两侧的副喷口同样生成出更短一些的等离子体束,充做护手。
楚岚将造型类似德式双手剑的集束器举起,直面阿列克谢的气焰和锋锐。
“A PSYKER?”阿列克谢眯起血红的眼睛,问。
“I AM A JEDI.”
楚岚深呼吸,力量和速度型的异能全力爆发,双手擎起这等人高的光束,只是德剑的一式基础下斩,却像一道淡金色的海浪砸向阿列克谢。
他说:“BUT NOT LIKE ANYONE.”
圣洁的大海掀起滔天的波涛!
阿列克谢下意识地招架住,却不甚轻松。
碰撞传来的力量远超乎他的想象,眼前这个看不出根底的家伙,却能调动足以和他这个血脉术士一较高下的力量。
兵刃交接,俄罗斯本土超凡金属材料制作的巨刃也足以与高精尖科技产生的等离子体集束较量——不会像平凡器物一样被直接砍断或熔断。
武器碰撞在一起,两人逐渐加码所施加的力量。伊凡角力之后,最终还是阿列克谢取胜。巨刃迎面拍下,楚岚不慌不忙地抽身后退。
阿列克谢舞起宽背刀想要追击,但楚岚只是挥动集束器的尖端遥遥点向他的喉咙,就恰到好处卡死了猎人前冲的路径。
楚岚极具四两拨千斤韵味的回避技巧让强横的阿列克谢有力无处使,处处受到掣肘。
血气上头的阿列克谢不信邪,又是几回合抢招和立回之后,结果居然是他的身上被招式阴险的等离子体束灼伤了几处。
抡刺起来都颇具狂野之气的德式剑法,抽身之后又是中国人滴水不漏的守势。
无论从技巧还是从体魄上,这才像个真正的战士,比投机取巧的行刑人们本质上强太多。
阿列克谢擦了擦腋下的伤口,本该焦糊的伤口超凡地蠕动着试图愈合,也没有鲜血流出。
刚才,楚岚架起集束器格挡住他迅猛的切击,阿列克谢全身肌肉攒动,施力将刀刃向下猛压,光束和金属彼此摩擦着,开始危险地上下错动——最后是集束器的护手侧喷吐的等离子剑格拦住他显得急躁了些的势头。
两把交叉着的武器再一次彼此卡住之时,凶性大发的阿列克谢烦躁异常,他不再思考,血脉沸腾,调动出更胜一筹的蛮力,欲要迫使对手的武器不得不偏开,再趁楚岚回防不及袭之中线。
简单粗暴的战略,也许能破开敌人的巧劲。
却不料,楚岚机敏地扭转光刃,淡金色能量集束顺着阿列克谢的刀刃一路下滑,将计就计地蹭向阿列克谢持剑的手。
他本身也突然蹲伏下来,阴险地往前进了一个身位,然后果断地提剑斜切!
如果不是阿列克谢本能地后退,就不只是被那道高温第四态的尖端蹭伤那么简单了。
父亲遇害所激起的愤怒被疼痛冲散,阿列克谢的大脑渐渐开始冷静下来。
金帐猎人的血液依然沸腾,血气依然猖獗,但战斗意识却更上了一层楼。
楚岚再次蓄势而来,仪器工作的轻微嗡鸣和十字光束划破空气的沉闷低响混杂在一起,颇具科幻感,却又带着不容小觑的锋芒。
他大开大合地砸一般地将光剑抡劈向阿列克谢,似乎有高温的火星从集束上洒落,灼烧脚下美丽的雪原。
楚岚没有选择更稳妥也更能把控距离的戳刺剑式因为,他也同样着急了。
多种身体强化类的异能同时开启之后,他能够与非同凡响阿列克谢在物理强度上对抗,这是他异能的强大之处。
但“异能·复刻”并不能够统领所有复刻而来的异能固有的消耗。
这意味着,长时间启用了多项异能的情况下,为它们的火力全开而作为能源的神力消耗也极大。
楚岚感受到神力的积累早已入不敷出,几乎如瀑布般倾泻下降。
“受缚十字”所产生的天主系神力的确是高质量的超凡原力,但固定时间段的内的产出却也绝非真如天主的威能一般浩荡无穷。
毕竟,他也不是个神学造诣高深、信仰无上虔诚的圣职者。
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援军正在赶来,他当然希望速战速决。
而这次的赌博却是大败亏输的起源。他的敌手阿列克谢本就是一位天生的战斗者,更何况经过长久的搏杀经历呢?阿列克谢捕捉到了机会。
阿列克谢学了聪明,刀背轻挡后让,连同气势也同时一漏一虚,居然将楚岚放了进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持着长柄长兵器的两人诡异地贴身缠斗起来。
淡金色的光刃自上而下的戳刺向阿列克谢的头颅,可猎人超高的神经反射速度让其落了个空。
近距离下,楚岚那等身长的双手光剑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是阿列克谢可以用一只手扶住刀背,看似缓慢实则细处十分灵活地上格下挡。
谁让等离子体束没有辨别主人的能力,楚岚自己的肉体触碰上去也会被无差别的灼伤,各种长兵器法门中专门应对近身作战的技巧绝大多数都无法换用。
阿列克谢别开了致命的第四态集束,又顺力一推,楚岚的脚步不由得乱掉。
嗜血的猎人的熊罴之力再现,终于架刀横斩!
楚岚力有未逮,胸口上猛挨了一下,凶狂的劲力透入体内,五脏和四肢都感到无法言喻的痛苦。
楚岚的肋骨断了不知几根,但恐怖的事情还在接下来。
阿列克谢旋开强壮的身体,手中的宽背巨刃真如世间的山岳一样漆黑沉重,割开来不及呜咽的风雪,陨石般向楚岚坠落。
这当然是足以将任何人拦腰斩断的一击!
如果说刚刚的阿列克谢是一只野兽,现在的他,才更像一个富有技巧的猎人和战士,那个传闻中天纵英才的血脉术士和军事贵族。
楚岚气息不平,脚下还未站稳,此刻连挥动手中的集束器都觉得负累。
他只来得及伸出左手招架,同时眼底覆盖上了浓郁神秘的金色,倾泻而出的神力全力向异能里输入。
猎人喋血的巨刃砸破了神力的保护罩,然后是那压缩后如混凝土般强硬的空气,最后击中楚岚屈起来的左小臂。
皮肉裂!筋骨断!
招架者如断线风筝般飞出。
楚岚整个人窝在了一处雪堆里,全身经脉都感到撕裂的痛苦,至于用于直接招架的左手小臂,更是完全感受不到。
他的小臂连同手掌……整个如同烂泥一般,死寂地卧在冰冷的雪和泥之间。
那团血肉模糊的肢体,除了还靠着几线皮肤或者软筋连接在楚岚的身体上,和他已经毫无关系了。
阿列克谢踏步而来,巨刃投下的阴影遮蔽住楚岚的视线。
楚岚平静地直视他,鼓动力气,伸出还有知觉的那只手。
……
好冷。
真的好冷。
我是在哪里?
逐渐降温的血液从七窍里洇出,染红身下纯白的雪层,像是一朵凄美莫名的猩红色花朵。
而那道娇小的人影,就是这朵血花的花蕊。
可她在黑斗篷下扭曲着匍匐想要求生的身体,和那如此纯粹美丽的血和雪比起来,倒显得十分丑陋和不合时宜。
她的指甲嵌进了雪层下的黑泥土里,这片土地刺骨的寒冷顺着指骨一节节传进她的灵魂。
家中的壁炉和妖娆的火焰,温暖的被褥和惬意的热水,好像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本就超负荷使用的术士血脉不仅没能休息,还因为术式中断遭遇了强烈的反噬,这时候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帮助了。
敌人的斩击和坠落的伤害,只是压倒这具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只想睡一觉,好好休息。
可她还不想死。
她想,她还是个被赐福的逆约派行刑人。
也许……可能……能不能……有那个共同的救主像拯救先祖一样救我一次呢?
她努力睁开模糊的眼睛,用目光贪婪地瞪望圣彼得堡晦暗天色所展示的一角小小世界——她知道:这是永眠前的最后一眼。
她看到风雪飘落如此之慢,纷纷悬停在这寂静的林原之上:好像为了欣赏默剧落幕;
她看到遥远的地方,滴血大教堂那艳丽的洋葱头在夜幕下五光十色:好像为了天国的最后晚餐;
而喀山教堂的柱廊依旧肃穆冷酷,对濒死的信徒也不肯假以辞色:好像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望着教堂,突然有一股幸福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在死的后面是神的生活……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一片红色的黑暗吞没她。
可是在她心中,热血开始最后一次翻腾。
眼前万花筒般变幻,过去的景象从热血中纷纷浮现。她觉得,这临死的一秒钟,又把一切往事冲上心头。
比起现在,显得多美好的童年:父亲、母亲、妹妹、家仆和友人,他们和他们的爱与信念还在她的身边。
逝去的短暂幸福,恰似画卷顺着血管急遽地展开。
她伸手抓握,抓进一手冰冷而生硬的泥土。
而她此刻在这地上屈辱地扭曲挣扎,不能生也不能死,多像妹妹蕾娜塔初患病时,一个人摔倒在房间地上那痛苦不甘、却绝不肯出声向外面求助的蠕动!
她在这人间的一切无知、委屈和自以为是的一意孤行,是不是当然遗传自她殁亡的父亲,那已被他为之奉献一生的事物背叛的父亲!
温柔的母亲啊,我绝学不会、也永不能和你一样善良地带上肮脏的蒙眼布。我有多爱,就有多恨!我有多恨,就有多么无能!
我已是这最肮脏的背叛者,最冷血的刺杀者,最不虔诚的基督徒。可又还能做了什么?我已经做了所有,没有新的路再在前方。
她一直都多想让蕾娜塔心头的阴云消散,可现在,她心里腐烂的想法恨不得立马杀死自己!
她手脚并用地蠕动爬行着,自己也不知道要去那。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脸,于是那苍白的额头一路顶开一层层积雪,高耸的鼻梁和玫瑰色的嘴唇陷进满是腥气的泥土,像是最后一次亲吻她向上帝许誓要守护的土地。
夹杂在雪和泥之间的石子和硬物划过她轻薄的眼皮,划过她俏美的脸颊,在已经满是鲜血的皮肤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凄厉的血痕。
她好像爬到了崖边,或是河道边,因为她无法蜷缩的僵硬十指不再能触摸到前方的雪。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来,裹挟着雪,窜进了她后颈处裸露的皮肤。她将死的身体却还能一激灵,真奇妙——这是地狱的邀请吗?还是天堂的呼唤?
她鼓起最终的力气和勇气去蹬动双腿,似一只折翼的鸟儿在地上扑腾;可她的身子最后一次前冲的那时刻,她感到一股失重的坠落,宛若飞鸟重新的翱翔。
看来这是一道通往死亡的崖。
大片的雪地在眼皮外闪着刺目的白光,让人恍惚间觉得身处于起正教徒们熠熠生辉的金顶之下——
这份眼帘下的联想随着恨意冲进她的脑海,她用意念撕碎了它的金碧辉煌。
这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时刻呵,她已品尝到死的灰白。
一阵熟悉的钢琴声响起在她的耳边,像是一场终于得到的幻觉;她闭上已经闭上的眼睛,幸福地奔向死亡的前方;
可是在琴声渐渐消弭之后,她却听到了令人烦躁的更多——那是更多人的声音:
弱小者的声音、孤独者的声音、被欺侮者的声音、被泥土掩埋者的声音、失去亲人的人的声音、失去一切的人的声音——
陷没在战争里的人的声音、绝望在病床上和病床边的人的声音、大饥荒中气若游丝的人的声音、还有那面对这难逃的死亡而战栗的人的声音——
悲叹、哭泣、抽噎、诉号、叫喊。
她听到大地上一切受苦受难者的声音,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殉难者的声音,他们的声音以高亢的音调冲上寥廓的苍穹。
仿佛有无数的声音从深渊冲向霄汉,成千人在一起悲诉。
她好像平生第一次听到人间的全部苦难,悲诉自己不堪痛苦的哀号,正越过大地,疾呼苍天。
而只有痛苦向上帝飘然飞去,幸福极少的沉重生活依然把人们拽留在地下。
然而,可是!
在倾诉地上苦难的齐声哀号阵阵袭击下,无垠的天空已愈来愈亮,天堂被创造出来:
Die Apokalyptischen Reiter,人间是你们的游乐场。
上帝不会审判任何人,因此也只有天堂才永照着上帝他无限的怜悯!
闪闪发光的天使,你又何时降临大地?
请把圣人、信徒和先知者自痛苦中产生的圣洁之爱的光辉,深深地照亮大地上一切正在寒颤的心扉。
哦,若有罪的我们已看不到你的降临,就请在你那圣洁幸福的天上吹响号角;
由我们来在地上敲响人类的钟,然后步履过荆棘和鲜血、白雪和泥土,受苦受折磨地前行,追逐太阳一样地追逐真正的救赎,而非建造妄想通天的高塔和尖顶!
不过和你的主一般殉道。
如同罪与罚这些苦难束缚住我们的灵魂在地上,这些无有尽头的歌唱与哭泣束缚住她的生命在人间。
你为何不肯宽恕我!你为何不肯拯救我们!
她睁开眼睛,蹒跚地站起身来,却又颤抖着跪坐在地上。
她跌倒似地跪下双膝,上长下短的逆十字圣痕在背上温暖地灼烧,仿佛在激励她的一切。
塞满冷雪的靴子,脸上在冷风中结成的一道道血痂,五脏的饥饿与灼烧,太阳穴的抽动与灼烧,从眼角滴出来的热泪在凝固的血液之间留下湿的痕迹,却很快被风吹得刺痛——她这才真切地感觉到,这充满苦难的整个世界。
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哆嗦,灵魂却渴望着一切真实的甜蜜和苦涩。
正如千年前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在同死神痛苦地一吻之后,又不得不为受难去爱生活。
死亡迟疑地爬出她已经发僵的四肢关节,血管里的血,又变得鲜红,开始流动,开始轻轻歌唱。
斯维塔兰娜在夜幕之下的雪原上站起来,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真正的信仰和爱创造出举世无二的奇迹。
她抿紧已经变得绛紫的嘴唇,身形如一阵风消散。
……
楚岚再一次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用异能拍飞了逼近的阿列克谢。
他支着等离子体集束器站起来,然后毅然决然地斩断了毫无作用的左小臂,正单手持剑和阿列克谢搏斗。
少了一只手,即便他已经颇为保守地防守,也逐步在和猎人的决斗中落入下风。照这样下去,败死只是时间问题。
楚岚后退两步,大口喘气,他只剩下那个来自白倪的“异能·灵长类支配”没有使用。
这也是他唯一能逃脱甚至击败阿列克谢的可能了。
也感到有些疲累的阿列克谢并不急于追击,他架起刀护住身前,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缓缓压近。
楚岚调整了集束器的出力,还有心情轻轻挽了个剑花,十字的淡金光束在胸前迷幻地舞动。
他俯下身,将剑和重心放低,一双眼睛如真正的野兽般盯着前来收割的猎人。
“你是个可敬的战士。”阿列克谢说,他已经听到了圣彼得堡其他超凡者支援而来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着急拿下敌人。
“不必对杀人凶手说这些。”
楚岚用英语说,他还在积蓄力量,也不介意多一些时间。
“有觉悟。”
“所有人都该有,尤其是超凡者。”
“来杀你了。”
“好。”
楚岚似是苦笑,单手逆持着调整到长度更短的光刃,作好了决死迎击的准备。
猎人的血气惊扰起他的汗毛——
“跟上我!”
一声清冷的娇喝和雪原上的风一样刮过楚岚的耳朵,大地上现出一道银色的梦幻光芒。
流光如梭,疯狂地涌向阿列克谢,与此同时,逆十字神术激发出的漆黑锁链缠绕上他的关节。这一次,金帐的猎人再也无法挣脱。
在束缚成型前,阿列克谢最后能做的事情就是完成他本该完成的最后一击。他看向楚岚,正要投掷出如炮弹般的巨刃,终结他的生命。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去看楚岚一眼。
楚岚抓住了目光对视的机会,眼底的淡金色为一轮轮的朱黑圈纹让步。
这是“以撒”位阶(二阶)异能者使出的高位异能“异能·灵长类支配”,楚岚毫无保留地调用了他一切的能力。
明明是一个男人的眼睛,阿列克谢却看到了奇诡的画面。
楚岚的眼睛里,有一位梳着耀金色鱼骨辫的窈窕背影,那女子回头,露出半张绝美的容颜。她细长的眼角轻弯,流露出轻蔑而又从容的一瞥。
女人的发辫长至腰间,随她扭头的动作迷幻地晃动一瞬,如同沙蝎之毒刺。
那已经是一位四阶的异能者,在夜城的叫法是“撒拉”。
阿列克谢头脑空白,手上的动作僵住,行刑人的锁链业已成型。
猎人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刻,楚岚单手握着的高温光刃已经逼近他的胸口。
阿列克谢迟缓地抬手去挡,但那道全力输出的等离子体干脆地穿透他的手心,又准确地刺入他的心脏。
楚岚不敢拖拉,立马又抽出集束器,侧身斩出一道淡金的月环,划破猎人的脖颈。
灼烧着的伤口还在和阿列克谢的血脉能力和自愈异能相对抗,主人真正的生机却逐渐消弭。
还没等进化者的异能结晶遗骸析出,楚岚就已经感受阿列克谢已经倒下的身体中那份不算强大的异能,他尽最后的力气发动了他真正的主异能——“异能·复刻”。
至此,生死已定。
楚岚这时才感觉浑身无力。仅剩的右手掌一松,消耗了他绝大多数神力和体力的集束器掉落在了地上,自己也险些双腿一软摔倒。
银色的流光现出那位少女的身形,斯维塔兰娜闪到楚岚背后扶住了他。
楚岚顾不上喘气,只是赶紧开口:“好像有其他人来了,估计不是我们的朋友啊。”
斯维塔兰娜此刻看起来却是要比楚岚还狼狈得多,肤色究竟多么苍白不提,脸上那一道道女妖纹路般的血痂和冰痕几乎快要遮住她俏丽娇媚的容颜。
连那头梦幻如九霄天河的蜿蜒银发,也沾满了血、雪和泥土。
面对楚岚的话,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来用咒术撤离。”
“你还好吗?”
她笑了,楚岚很少看到她这种笑。
少女弯下腰,为楚岚捡起他摔落的集束器:“该我问你才对。”
“我确实不太好。”
斯维塔兰娜握住他的手,重新进入银色的世界,景物开始飞速地倒退。
这次,一切顺利。
圣彼得堡市区一道无人的阴暗小巷里,一对男女骤然现出身形,他们脱下了那身反而引人注目的斗篷,楚岚点起火,一把烧掉了浸满血和雪的斗篷,又用雪融化成的水洗干净了两人身上会引起怀疑的血迹和泥泞。
上次坠落的地点、也就是他们刚刚战斗的地方实际上是圣彼得堡郊区的另外一头,与斯维塔兰娜家的宅邸距离极远。
刚才极限施展过神术的斯维塔兰娜本身也消耗极大,不能保证还能顺利跨越整个市区回到家中,他们就只好先在市区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落脚。
这个夜晚,一个留着奇异的银长发的斯拉夫女孩带着一个亚裔男青年走进了一家生意冷清的小旅店。
也正是因为生意不怎么样,已经开始偷偷打瞌睡的前台甚至只是抬头瞥了楚岚一眼,也懒得要他这个外国人的身份证件。
斯维塔兰娜随意丢了张不知真假的证件给了前台,然后和楚岚上了楼去。
他们打开房间的门,明明是冬天,却还能闻到里面木家具受潮朽坏的气味,看来由来已久。
穿着沉重靴子的斯维塔兰娜腾腾腾地走进房间,木地板有时不堪重负地哀嚎。
楚岚也关上了门走进来。
斯维塔兰娜拉开了窗帘,推开窗户,冬日的冷空气窜进房间来,倒还显得清新。没走几步,楚岚就疲累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衣服只是看起来不算太糟糕,但是实际上已经被冰冷的雪和血浸湿透过一遍,更是带上不知道多少泥土。
他不敢倒在还算整洁也没有异味的床单上,于是就坐在地板上靠着床腿不出声地喘息。
斯维塔兰娜的脚步轻了些,她走到楚岚边上,蹲下,摸摸他的左边袖子。
“断了?”
“嗯。”
斯维塔兰娜的银蓝色眼睛闪了闪,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对不起。”
“先休息一会吧,我现在没法说话。”楚岚抬起眼皮又垂下。他很累,连少女近在咫尺的美貌面容都无心欣赏。
他也许还很虚弱。
左臂断处的血已经被新的异能给止住,失血过多的身体状况却让大脑依然有些晕眩。斯维塔兰娜去打开了她随身携带的箱子,取出医疗用品。
楚岚把头低下,无意识地盯着地板,任由她跪坐在他身边,解开衣物,在巨大的创口处擦拭消毒和草草包扎。
斯维塔兰娜做了她能做的,在那之后却没有脸面自己一个人站起身来。双膝跪在木地板上,她又轻声说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
楚岚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有。已经闭上眼睛的他只是在地上移了移仅剩的右手,权当挥手,之后又继续沉默着缓养神志。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斯维塔兰娜这么说着,下一句却又改变了主意:“我点外送。”
她当然不放心这个状态的楚岚一个人待着。
“在那之前,先去洗个澡吧。我拖着你去可以吗?”
楚岚睁开眼睛,声音软弱:“谢谢你,但能让我们一起休息一会吗?”
斯维塔兰娜的长睫毛动了动,垂下眼皮:
“……嗯,好的……我们一起。”
她看着楚岚又一次闭上的疲劳眼睛,第一次期望自己的话不是喃喃自语。
斯维塔兰娜在手机上点了些补充能量快的吃食,然后就将其随手一扔,就地休息起来,姿势也不愿意再挪动。
她当然也很累,使用终极的血脉能力本身就是极度消耗体力和神力的事,更何况……
窗外的夜幕不算安静,航船在涅瓦河上悠长地吹笛,不知谁家的宠物在夜晚又出来溜一次。
她听着这些噪音,心里的那些悔恨、愤怒、悲伤和疑问……那些感动、怜悯、坚定和思考都变得离她越来越远。
跪坐在楚岚身边的少女终于能够短暂地合上眼睛,她的左手握住楚岚落在地上的右臂的手腕,心绪渐渐变得平和。
楚岚的呼吸也放轻了些,只是他真的很累。
斯维塔兰娜跪着的身子在迷迷糊糊的休眠中向前倾倒,那颗银色的小脑袋压在了楚岚的肩膀上。
少女覆盖着满背的银发此刻散乱却又一绺一绺地虬结,上面显然也被血污和泥土污染过一轮,不复飘逸清丽。
在眼皮遮住的黑暗中,楚岚从必要的呼吸里嗅到了斯维塔兰娜身体上汗盐和涸血的气味,她的味道代表着世间真实的咸与腥。
肩膀上的压力让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小睡一会。
有人在他身边,陪伴着她醒来。
在时间的另一头,在奇迹的另一侧。
旷野寒冷的风一视同仁地刮过银和红褐色的长短发丝,红发妖娆翻卷如烈火,银发飘散零落若吹雪。
女仆推着轮椅和轮椅上的人来到山坡上,星月的冷光已然从天的尽头浮现。
蕾娜塔的眼角和鼻下流出血泪,被弯下腰的奥科萨娜用已经湿透的血红毛巾勉强擦干。
在少女美丽却寂寥的面容上维持那一丝的体面。
“二小姐,您又任性了。”
“克秀莎阿姨,这是我最任性的一次吗?”蕾娜塔的小脑袋从颈枕上滑落,无力地耷拉下去,但却努力地抬起眼皮,用面具般的笑意看向身边的女仆。
奥科萨娜沉默不语,直到蕾娜塔的呼吸节奏和程序都紊乱地不能完整进行。
“是的。”
蕾娜塔连脸上的肌肉也无力绷紧,遮羞布式的笑容难以为继。
她的身体带着死的灰白色,丑陋地瘫软在崭新的轮椅上,像一摊失去外壳的软体动物。
她断断续续的说出话:“也是我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您始终很体面。”奥科萨娜声音低沉。
斯维塔兰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楚岚的气息也重新变得平稳,她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正枕在男人的肩膀上,一边的手机在地板上哔哔振动着了一通后又偃鼓息声。
趁楚岚还没醒,斯维塔兰娜赶紧从楚岚身上下来,她打开房门,取了外送。毕竟是俄罗斯的外卖员,效率实在说不上快,现在已经有些凉了。
门的开关声也让楚岚醒转,由于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再挣扎着站起来时,他的身体感到一阵酸痛和僵硬,尤其是左边的肩膀上。
斯维塔兰娜在桌边打开一盒餐食,招呼楚岚:“吃点东西吧。”楚岚在桌边坐下。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地各自吃饭,偶尔抬头看看彼此的状态。沉默中的咀嚼声显得响亮和不雅。
楚岚放下已经空掉的食盒,拧开瓶装水往嘴里倒,咕嘟咕嘟,一气喝掉大半瓶。
斯维塔兰娜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开口:“慢点,别呛到了。”
楚岚擦了擦嘴:“好的。”
斯维塔兰娜端起餐盒,说道:“一会你先去洗澡吧,把这身脏衣服脱掉。”
“嗯。”
楚岚原地坐了一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斯维塔兰娜吃饭,其实是在发呆和消食。少女莫名感到一股羞耻,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你看起来好狼狈。”楚岚看到她脸上一道道结痂的血痕,脖颈处的脏污以及黏在一起的银发。
“你也没好多少。”斯维塔兰娜海蓝色的眼底瞥向楚岚左边空荡荡的袖管,以及胸前的褐色内衬。斯维塔记得那本来应该是黑色的。
楚岚笑了笑,站起来,准备去洗澡。他开始用单手解衣服,外套什么的都还好。但套头衫就有点费事。
还没等他弯腰,斯维塔兰娜啪一声放下食盒,过来帮忙。
她揪着他的衣角挽上去,胸前狰狞的创口触目惊心,她把布料卷上去的时候,伤口处的血肉和黏在上面的人造布帛发出不愿分离的撕裂声。
楚岚闷哼了一声,斯维塔兰娜的动作慢了一些。但她又很快想到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于是她抿抿嘴唇,又猛地往上一撕。
斯维塔兰娜帮楚岚脱掉了上身的衣服,青年健壮而年轻的身体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盯着那道伤口看了好一会,最后闭了闭眼。
“裤子需要帮忙吗?”
“应该不用。”
解裤子没什么难度,楚岚自己就可以。
斯维塔兰娜松了口气,发现心脏正重新活跃地跳动。
她扭过头在桌边重新坐下,听着小浴室里的水声,心不在焉地继续吃饭。
在看到楚岚放在角落的脏衣物的瞬间,她突然感到一份饥饿和干渴,对剩下的饭食狼吞虎咽起来,并且大口灌水。
楚岚打开门,由于没有换洗衣物,他全身上下只在下半身围着条浴巾。
他在标准间里两张小床中的一张上躺了下来,在疲惫与舒缓之后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连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口的几分忧虑也减淡了许多。
斯维塔兰娜见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便起身窸窸窣窣地脱下外衣,只穿着内衣裤走进还热着的浴室,几秒后,两团还温热的贴身布料被扔出来,落在属于她的那堆脏衣上。
楚岚在床上懒洋洋地歇了一会,掏出手机给阿格妮丝报了平安,也没再提更多的事情。
“那就好,蕾娜塔小姐和叶夫根尼娅阿姨都很担心你们呢。”
“我们没事的,也麻烦阿格妮丝帮忙转告。”
“好哦……我已经有点想你喽,明天见。”
“好。”
楚岚关上手机,下床去把两堆脏衣服抱起来,出门往公共洗衣房走去。
两个人的内衣内裤都还是他亲手洗的,其他浸满血污的厚重衣服就丢进了洗衣机。
女士们洗澡的时间总是会长一些,哪怕是杰出冷艳的俄罗斯行刑人和贵族大小姐也一样。
等到楚岚在房间的阳台上把衣服晾起来,斯维塔兰娜才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和楚岚一样,斯维塔兰娜也没有什么换洗衣服,只能裹着浴巾遮羞。
但男女有别,楚岚只需要把长毛巾当做围裙遮住下半身就好,斯维塔兰娜却要同时照顾上下。
雪白的浴巾从她的胸前一路缠到了大腿中段下,显得捉襟见肘。
在斯维塔兰娜从浴室走到空着的另一张床边的短短路上,走动着的双腿的开合就几乎让她的小屁股露出半边。
身下和腿间浮现的空荡荡之感带着几分怪异的凉爽,却让斯维塔兰娜浸润过温热水汽的俏脸更显几分红润。
关键是楚岚这个笨蛋还一直盯着她看,她扑腾一声跳到了被子上。
少女的眼角细长而浅,此刻那双狐狸般的眸子努力睁大,心有忿忿地瞪了楚岚一眼。
楚岚识趣地转开脸:“我只是想问,需不需要帮忙吹头发。”
他顿了顿,又补充:
“看起来有点湿和乱。”
“行吧,谢谢。”
刚刚拉起被子躲在里面的冷娇少女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银发,答应了他。
斯维塔兰娜裹着浴巾坐在了简陋的梳妆镜前,楚岚用右手拿起吹风机,左胳膊习惯性地动了动,然后笑了一声。
斯维塔兰娜在镜中看到他的样子,幸好楚岚接着用压缩空气的异能托起了少女披散的纤长银丝。
为了兼顾全身两处要害,少女的浴巾在背后投入的少之又少。
如玉如脂的裸背露出了一半的肩胛骨,沐浴后残留的水珠在她被骨节撑起的雪白皮肤上滚动摇落。
飘逸的长发在空中四散悬浮,温凉的风吹拂过斯维塔兰娜遗传自萨哈罗夫家族的秘银色发丝。
楚岚突然觉得他很适合这一项工作。
斯维塔兰娜闭上眼睛,让楚岚用风轻轻捋过她粉颊侧的湿发。
“你能用这样的异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用吹风机?”
“如果我对这个异能的操控有那么精细,也许我们就不会如此狼狈地在这里了。”
斯维塔兰娜没有继续回话了,楚岚一边悉心地为她吹头发,一边出声问:
“你和他之前认识?”
少女知道他是在说尤苏波夫家的阿列克谢。
“是的,为什么问这个?”
“他明显对你的能力有不错的了解,而且不得不搏杀他之后,看得出来你心情很复杂。”
楚岚这么讲,手中吹风机的声音弱了一个度。
少女睁开眼睛看向镜中的人:“你说得对。在基辅,我救过他一次,还使用了那个鲜为人知的咒术。所以今天,阿列克谢能一下子认出来我。”
“蕾娜塔跟我说,他还在追求你?”
“嗯,不过不可能。”
楚岚立即能够想象出阿列克谢发现刺杀自己父亲的刺客其实是斯维塔兰娜之时,内心的难以置信和几近崩溃的愤怒。
“你需要为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不想如此。”
“即便如此。”楚岚关上了吹风机,用手把少女那已除去湿气的银丝捋顺。
斯维塔兰娜把头低下,楚岚不能再从镜面中看到她的表情。
“我没有理由。我本已满手血腥,如今却还成了个叛徒。”
“一切事情都有缘由。”
她抬起手,十指插进了头发中,发丛蓬松,心绪不宁。
“我只是没有办法……”
“无能为力?还是不得已?”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不得已。我是那么的恨,你知道吗?又是那么爱它,这片土地。”
“……你父亲是被……”
“内务部。他没有牺牲在秘密战争,没有牺牲在车臣和南斯拉夫,但死在了内务部的迫害下,甚至无人知晓。”
“因为他想做的事情吗?”
“因为他的质疑与反对。没有牵连我们,也只因为两大家族世代的贡献使他们也感到压力。”
放轻呼吸的沉默中,楚岚听到斯维塔兰娜轻轻的哭泣声。少女的身子在抽动。
“你依然做了最正确的事情。刺杀主战派的亲王,公私齐报。”
“我有时候想,我宁愿他们再迎来一场战争。可是我也知道,伤口并不在他们身上。我无法坐视一切如他们的愿望。我多么纠结,你知道吗?”
“我能够明白。”
“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蠢计划,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又能够做什么?我连我妹妹的病都没法帮她治好!”
斯维塔兰娜大叫了一句,然后放声哭泣,梳妆镜前的小木凳快要翻倒。
有些不成关系的问题每一件都难有答案,却长久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楚岚看着斯维塔兰娜蜷缩起的背部和涨红的耳朵,把她扶起丢上了床。
斯维塔兰娜挣脱他的手,打了个滚躲进了被窝,洁白的被子里隆起一团。
完全躲在被子底下的少女哭得更大声了。
从被子隆起的形状可以看出来,她甚至是一直跪趴在床上。
楚岚知道自己没法帮她。大多数时候,面对一种真正永恒的困境,一个人也没法帮助到其他人。
一个畏惧死亡的人,你该如何劝说他勇敢地面对日渐的容颜衰老和对未知黑暗的恐惧呢?
一个为和平奋斗的战士,你该如何劝说为各种灾难哭泣的他放弃这不可能的任务呢?
一个渴望正义的人,一个思慕未来的人,一个虔诚的人,一个放纵的人。
你对他们的恨、失望、叹息、歇斯底里与大声哭泣都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的坚持总是令人厌恶的愚蠢,对不对?
可越是这样的人,他们却越比世界上任何强大和幸福的人更拥有这个悲惨的现实之中最伟大的爱、希望、歌唱、翩然起舞与真挚笑容。
你会愿意看到这一切。
你会多么愿意看到。
你应该去追求它。
楚岚静静地站在那张床边,银色的星月之光透过小窗,如水般倾泻进屋内。光向他身上洒下,连同他失去的肢体和伤口也被抚摸。
他听着女孩的哭声,等到她猛烈的、快要背过气的咳嗽声盖过怨怼。
斯维塔兰娜哽咽着掀开被子,露出一对通红的眼眶,仰头盯着楚岚看。
“我可以借你个肩膀。”
楚岚在她的床边坐下。
斯维塔兰娜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胳膊,埋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不过只能借你一边的,另一边会痛。”
抽泣着的女孩用拳头砸他的胸膛。
楚岚当然不会反抗,他凝视起她在他身边的狼狈,最后又扭开脸。
她手上的力道一下下变弱,最后变成一只抓蹭着他皮肤的柔软小手。
少女眼眶里滴落的滚烫泪水流淌过他的肩膀,有赤诚的灼烧感。她脸上有几道血痂在他的身上蹭破了,幸而没有鲜血再流出。
斯维塔兰娜的泪水不知何时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喉咙和灼痛的眼眶。
她那张娇艳冷傲的小脸长久地伏在楚岚的肩膀上,就像之前短暂休息时的姿态一般。
但他和她此刻都如此的清醒,并且是从没有过的清醒和平静。
楚岚动了动胳膊,斯维塔兰娜从他的肩膀上离开,扬起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梨花带雨的凄美脸庞。
他腾出来的胳膊并未远离,只是绕了圈,揽过女孩的肩膀。
如水似银的月光之下,楚岚感受到她滚烫的呼吸扑进他的怀抱。
两人身上的浴巾被激烈的动作地蹭掉,赤裸的皮肤带着各自的体温亲吻上彼此,为他们的眼睛和唇舌做了预备。
她有苍白如雪花莲的皮肤,嘴唇却如玫瑰般芳香。
有位诗人这么写道,眼前的少女正是如此之好的例证。
斯维塔兰娜堵塞式地吻上楚岚的唇。楚岚的胳膊轻轻环绕过女孩的肩膀,柔润细腻的肌肤好比细雪。
而斯维塔的双臂从他的腋下绕过,紧紧拥抱着他,饱含着不同于恋人的那份依恋。
唇分,炽热的呼吸继续喷吐在彼此的唇上。
斯维塔兰娜亮晶晶的眼睛又一次注视着楚岚的脸庞,却没有以往的冷漠。
“你能陪着我吗?就现在。”
“我愿意。”
斯维塔兰娜包裹身体的浴巾滑落在床下,玲珑而窈窕的裸体被月光衬托得如同女神。沙利叶褪去天使的外衣,跃入凡人的怀抱。
她的手顺着男人的胸膛一路向下,帮楚岚解开了腰间的浴巾的绳结,仿佛不愿意只有自己裸露出青春美好的胴体。
她抱着楚岚,把他压倒在床上,两人赤诚相拥。
如此美少女在身前的婀娜之举,当然勾起了楚岚的欲望,下身的生殖器已经涨硬抬头,刺激到了跪坐在他身上的少女的挺翘雪臀。
斯维塔兰娜的脸上红得吓人,让楚岚怀疑她是不是狂喝了一顿伏特加。她的表情却很奇怪,说不上喜悦也说不上悲伤,而像是一种决定。
楚岚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计生用品,斯维塔兰娜按住他的手。女孩在他面前说:
“我的第一次,允许你不戴。”
他的动作停住了,她的主动的确有些超乎他的想象。银发行刑人坚韧的膝盖压在床上,把翘臀抬离他的小腹上方。
少女扬起自己的手,从有着一小条银色毛发的阴阜游走到她看不真切的腿间。她努力地分开手指,想拨开那扇紧闭着的神秘门扉。
楚岚看着斯维塔兰娜缓慢地坐了下来,处女的阴穴入口是如此紧致,乃至于斯维塔兰娜已经尽力地邀请他的进入,肉棒也卡在了那处细小的肉洞前。
有点干,嫩穴极其紧窄的入口处勒得他的龟头都有些痛。
楚岚很快明白了,这姑娘压根没有前戏这一说的。看到斯维塔兰娜银牙紧咬,垂着头一点点地努力,楚岚还是制止了她。
“斯维塔,太干了,别这样。”
“那你说要怎么办?我都这么努力了。”
本就有些急躁的斯维塔兰娜此刻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不忿的娇蛮。
“我手不方便,坐我脸上。”
“真下流。”
虽然这么说着,斯维塔兰娜还是在小小的犹豫之后往前移了移身子。她的双腿放软,那腿心间的少女秘处便直接压在了他的脸上。
斯维塔兰娜果真是个完全不懂性爱的笨蛋,她简直是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了楚岚的脸上。
他有些喘不过气,少女的裆部把他的口鼻恰到好处的堵死,除了女孩小穴传来的雌香淫气,他什么也呼吸不到。
楚岚伸出胳膊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声音响亮,斯维塔兰娜红着脸又跪坐起来。
“笨蛋,你要憋死我吗?”
“那我又怎么可能懂这种事嘛,变态!”
刚刚还一副小鸟依人样子的斯维塔兰娜又回到了无论如何就是嘴上不服输的情况,楚岚无奈地用手扶住她的大腿,控制着她那道位于雪白肌肤间的粉嫩蜜谷的高度。
终于,楚岚得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他心中怀着一份小小的报复心理,开始对少女的蜜处进行起温柔中带着强硬的口舌进攻。
这方面,楚岚实在称得上一句天才。
连白倪都受不了他的服侍,每次都要被楚岚舔到一波波潮喷,不得不按住双腿才能防止她羞到无地自容地逃走。
而还是个处女的斯维塔兰娜当然更是根本受不了这种阵仗,很快就从穴口处的小肉洞里泄出一股股潮气。
斯维塔兰娜的两条大腿在楚岚的脸边忍不住地打颤,他甚至能够听到她玉腿上肌肉在风中颤动的声音。
极其突然的,斯维塔兰娜腿间的肉缝涌出一股温热微腥的黏液,纠缠着坠落到楚岚的鼻尖,她抿着唇的小嘴里发出一声压抑失败的娇呼。
少女整个人软倒下来,又一次完全骑在了楚岚脸上,但这次他好像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
明明是认可,对不对。
只是看样子斯维塔兰娜比她妹妹还要杂鱼,估计接下来有得她一次次求饶了。
楚岚的嘴里边进了几缕来自少女纯情小穴的淫靡潮水,他带着奇怪满足感地用右手托起斯维塔兰娜的翘屁股。
斯维塔兰娜眼神东瞟西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楚岚觉得很可爱,决定好好惩罚她。
虽然有了出乎意料的成果,但确实是十分成功的前戏准备。楚岚朝斯维塔兰娜点点下巴:“这次可以开始了。”
楚岚虚伪地把主导权交给她,行刑人少女又到了咬着牙拨开小穴口求男人肏的羞耻环节。
至于那是喜迎王师还是开门揖盗,恐怕还没有定论。
变得更坚硬的肉棒火热地触碰上斯维塔兰娜的阴唇,这次后者变得湿滑了许多。虽然依然一样地紧致,但可乘之机明显更多。
少女刚刚高潮过的阴唇敏感地感受到男人的性器就抵在自己最珍贵的地方,而自己却决定了要主动迎那羞人的玩意野蛮地插进去……
斯维塔兰娜的大脑感到一阵发白的晕眩,及腰的银发在身后梦幻地一甩。
“这也需要帮忙吗?”
“闭嘴,变态,我做就是了。”
原来在床上是傲娇系。
楚岚看着斯维塔兰娜抿紧嘴唇,仰起头,克服心理上的恐惧往男人的身上坐下去。
湿润紧窄的蛤肉被肉棒一点点地挤开,少女胸腔的里的闷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楚岚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斯维塔兰娜胸前同样诱人的那两处雪峰,她的乳房和其他地方的体肤一般雪白细腻,却更多了几分柔韧和软弹。
他揉揉斯维塔的两团软肉又轻捏了一下,本意是想让少女缓解些肉棒强行破开紧致穴肉带来的疼痛。
但斯维塔兰娜被他轻薄玉乳的动作而嘤咛一声,立马停下了下身的动作,睁圆了狐媚般的眼睛瞪向楚岚。
见傲娇的大小姐不领情,楚岚只好放轻动作,只用指尖的纹路摩挲过女孩乳首上的两点粉嫩至极的乳头。
轻一些的快感,斯维塔兰娜还能不情不愿地受用,她甩头哼了一声,银发丝一甩,继续往下坐。
龟头终于突破了一层层粘腻的蜜肉,狭隘的穴道迎来了她唯一的征服者。
即便光亮晦暗,楚岚也能看到少女腿心美蚌被迫分开后紧紧吸吮咬合住他坚硬粗长肉棒的色情模样。
斯维塔兰娜那涨成樱粉色的脸蛋让他感到一阵夹杂着小小恶意的快感,男人的肉棒似乎又暴硬了几分,让女孩感到一阵惊慌地撑大了细窄的肉腔。
肉棒前端碰上了那道薄膜似的关隘,楚岚看看斯维塔,斯维塔看看楚岚,最后是她羞愤地别开脸,不管不顾地坐下去。
一阵激烈的疼痛和一阵强烈的被挤压感同时出现在进行着破处性爱的两人心里。
楚岚的性器终于算是正式进入了女孩的身子,已经张牙舞爪地准备占有她这具还带着几分幼嫩和贵族小姐娇气的胴体。
“这下,算是……给你了。”
斯维塔兰娜皱紧了好看的银眉头,从嘶嘶的吸气声中不卑不亢地说出话。
楚岚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但他摇摇头:“明明我也付出努力了好不好。”
斯维塔兰娜当即气得不行,她咧开嘴磨了磨牙,看了一圈后抓起楚岚放在她胸脯上的右手,恨恨而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还真是姐妹……蕾娜塔那天也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而且斯维塔兰娜明显更生气,咬他咬得也更痛。
楚岚疼得扬起手,直起上半身和坐在他下体上的斯维塔兰娜撞了个满怀。
斯维塔兰娜的乳房软绵绵地碰上他的皮肤,少女也因为楚岚突然贴的这么近而感到一丝吃惊,脸上的恼意减去大半。
她瞟见楚岚悬起来的右手,一瞬间甚至有点害怕楚岚还击回来。
她以前从没有害怕过别人。
这是怎么了?
少女心绪波动之时,楚岚也冷静下来,说出应该说的话:“没必要用这种事情来……”
斯维塔兰娜充满娇气地冷哼一声,却少了很多以往的冷淡气:“已经这种程度了,还要装好男人,渣男。”
“你说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楚岚不和她吵下去,毕竟现在的确是他的肉棒刚刚破开了少女的处女膜,占据了她此生最珍贵的贞洁。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他肉棒的前半段已经浸没在少女别样的阴道里,感受着她屄穴内壁上淫肉的奇异黏附。
“哼……!”
他躺下去,催促道:“快动。”
斯维塔兰娜跪坐在床上的脚丫翘起来,砸了他的小腿一下,毫无杀伤力。
而面对这样的斯维塔兰娜,楚岚用右手握住了她的纤腰一侧,明显有要按着她上下骑乘肉棒的意思。
银发少女不满地拍开他的手,却是要自己来。
她轻轻耸动那两瓣翘圆的娇臀,先是前后动动感受着男人肉棒在她肉穴里的状况,再是上下让肉棒插得更深一些。
不得不说,斯维塔兰娜腿间的花穴极其奇妙,在湿滑粘腻的蜜穴肉道中,阴茎本就难以轻松抽送和插入。
而少女有别于常人的是,她软嫩腔膣的壁肉上,还有着一圈圈锁精环样的肉环凸起,牢牢地箍着侵入的肉棒,超乎寻常的刺激。
就是这样的构造,让楚岚的肉棒在她小穴稍有进出,就立马感到一阵刺破紧致的强烈快意,但这份快意并不能迅速转化为欲望的满足,反而是勾起了一种对释放的急切渴求。
斯维塔兰娜还慢吞吞地上下移动身子来让腿间湿淋淋的媚穴吞吐男人的肉棒,她甚至一颤一颤地勾着小脚丫,生怕哪一下进的太深了。
“你好笨,女上位很难么?”
楚岚皱眉。
“呵……就这么慢,急死你个大变态。”
“我给你十分钟,我还没有射的话就要让我自己来。”
“十分钟?五分钟就轻松拿下你。”
楚岚不回她的话。捡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定了个五分钟闹钟,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斯维塔兰娜那份不上不下的服侍。
斯维塔感到身下被骑乘的男人的欲火正令她不安地积蓄着,她稍稍加快动作,哪怕楚岚的肉棒挤开流着爱蜜的小穴里一轮轮淫靡的肉环,往阴道深处轻挠几下也不介意了。
但楚岚仿佛一块性冷淡的雕像,无论斯维塔兰娜抿着粉唇翘抬臀儿多么用心地用小穴内的紧致和温暖勾引他,他和他的肉棒都像是不懂得感恩的少爷,不假辞色。
也许,楚岚和他的性器更像个女用的自慰器具,看看斯维塔兰娜散乱的银丝和绯红的脸颊就知道。
她窈窕美好的娇躯在男人的身上起伏,不知不觉地,贞洁的处子血已被甘甜黏蜜的爱液稀释干净,被她抬起屁股所释放出的肉棒在月光下泛着一层迷光,那是她下身流出的一股股羞人的液体。
女孩的穴心里淌出的淫液为侵犯者镀上一层战胜者的外衣。
斯维塔兰娜突然呜地一声完全坐了下来,楚岚感受到肉茎上传来了紧俏到疼痛的触感,同时又像是头端撞上了一柔软却坚韧的肉墙。
他的肉棒完全插进了斯维塔的小穴,硕大的龟头已经叩击到子宫的门扉。
斯维塔兰娜的小腿痉挛起来,男人火热坚硬的阴茎插入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的肉体和灵魂一起贯穿。
一种粗暴的愉悦和疼痛飞上心头,让她四肢发麻,也不清楚是不是又高潮了一次。
楚岚睁开眼睛,看着斯维塔兰娜正大口喘气和与此同时的胸口起伏。他笑了一下,斯维塔兰娜觉得好讨厌,扭开红彤彤的小脸。
放在他枕头边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五分钟的闹钟已经到了。
“能……能十分钟吗?”
斯维塔兰娜心里一晃,弱弱地小声求情。
楚岚摇摇头。斯维塔兰娜实在气不过,拿脚从侧面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肚。
“愿赌服输吧。”
“其实我又没答应……”斯维塔兰娜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从楚岚身上起来。她的白腿还在发软,正要发力着抬起身子却又力气不济摔了下来。
楚岚直起身来,牵住斯维塔兰娜的手。两人转了个圈,换了个方向。斯维塔兰娜在楚岚刚刚的位置上躺下,银发陷没在柔软的枕头里。
轮到了楚岚在上面,他把少女的两条腿规规矩矩地摆正,分开在他的腰间。
斯维塔兰娜一开始还不配合地躲了躲,但楚岚挠了挠她调皮的脚心后,斯维塔兰娜立马就服了软。
她美艳的小脸上通红通红,感受到楚岚的目光后不自然地偏头躲开,情愿把自己的脸对着枕头。
男人的肉棒还牢牢地嵌合在少女湿润紧窄的阴道里,连再次磨合插入也不需要。
楚岚也不着急,他突然很有逗弄这个傲娇少女的心情。
于是他伸出右手,先在斯维塔兰娜湿漉漉的阴阜和穴口嫩唇上摸了一下,然后用粘上她黏糊爱液的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斯维塔兰娜猛地扭回头,银蓝色眼睛瞪着楚岚。他干脆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热热的嘴唇。
“呸呸呸……你要干嘛?”
“你自己的东西,嫌弃什么?”
“有种你一会把你自己的精液吃下去。”
“那得从你的小穴深处挖了。”
楚岚笑,斯维塔兰娜的嘴唇抖了抖,终于忍不住地,嗷呜一声就要咬向他放在自己嘴唇边上的手指。好在楚岚早有预料,轻松躲开。
斯维塔兰娜还要忿忿地追击,但楚岚按住她的肚子,腰一挺将肉棒往她黏糊糊的小穴里送了一段后,少女又老实下来。
“好狡猾的姑娘。”
“下流。”
斯维塔兰娜没心思和楚岚斗嘴,因为男人已经开始真正地肏弄她了。
发挥着主观能动性的肉茎猛地向前一凿,顶着斯维塔小穴里肉圈的缩力往里面深入。
“嗯……”
斯维塔兰娜轻哼一声。
男人的下身撞上她的胯骨,肉体贴合得几乎不见缝隙,而她的体内更是为肉棒这一戳而沦陷大半。
男人粗壮的阴茎已经被她的小穴完全接受了,而后者正本能吸吮着他的器物。
毕竟是她和它的第一个征服者,他们也许能培养出不错的相性。
“听说叫出来更舒服。”
楚岚随意地这么说着,继续挺动健壮的腰身在少女勾人的肉穴里来回冲击。
于是听到这话的斯维塔兰娜果断咬紧了牙,努力不吭声。
但没一会,她就不得不用双手来捂住嘴巴,才不至于让口中情动的淫声羞耻地和肉棒抽插小穴的浪声一同响彻在房间里。
银发大小姐这副傲娇又杂鱼的样子,让在欺负她的男人也爱欲高涨。
楚岚俯下身子,肉棒抽插女孩蜜穴的势头不止,同时却还用嘴唇开始挑逗斯维塔兰娜滚烫身体上的每一处。
沁出汗珠的、马甲线分明的结实小腹,浑圆柔软的乳球和其上娇弱如花蕾般的乳头,亢奋地伸直、里面还藏着一声声娇喘的修长鹅颈,还有那躲来躲去的、温热而水灵的柔软耳垂。
“哼~嗯……”
当楚岚亲吻她的脖颈时,少女便已然移开了捂嘴的手,娇媚的低喘声溪水一样地在耳边流淌,她湿热急躁的气息喷吐在楚岚缓慢移过来的嘴唇上。
不知是她弯起脖子,还是楚岚低下头,唇瓣相交,滚烫的热情随纠缠的舌传递。
楚岚轻轻离开斯维塔兰娜的双唇,银发大小姐的娇喘经此一吻后再难遏制。
“哈啊……笨蛋…嗯哼…啊…嗯啊——”
斯维塔兰娜的身子随楚岚的抽插而在床单上前后滑动,胸前的乳房在勾勒它形状的月光中摇晃颤动。
她白嫩的双足时而绷直了脚背叙说肉体的刺激,时而舒张着发泄快乐,其上玲珑的脚趾不安而激动地朝外朝内蜷缩。
斯维塔兰娜的娇喘、爱液和快感无止境地蔓延,几乎淹没过她的意识。
她绝好的青春肉体在楚岚眼中像一具静美的圣像,下身颤抖抽搐着渴望快感的小穴却把他拉回这欲望奢靡的人间。
楚岚一只手握住斯维塔兰娜的腰,发狠地挺腰,将肉棒如凿石般地顶撞进女孩紧致潮热的密径,连小穴壁上箍紧的一圈圈肉环也无法阻碍他的征服和冲动。
“呜…呜啊…轻点…呜嗯…笨蛋…笨蛋,那里都要坏…嗯哈…坏掉了要…真的…呜啊…被你弄坏了……”
斯维塔兰娜黛眉皱起,不堪肏干地向他求饶,冷声冷气的音色中带上几分甜丝丝的蚀骨柔媚。
“疼吗?”
“不…不疼…嗯哈…但是好奇怪…呜…越来越奇怪了…”
楚岚的血液同样在欢欣雀跃,他没有放慢动作,直至少女的穴心涌出一阵疯狂的潮热,直至他的欲望到达顶点,在刚刚破处的阴道中射精。
斯维塔兰娜比她妹妹好一些,起码这样也没有被肏到漏尿。
楚岚长呼一口气,少女身体完全瘫软。他点点她饱经摧残的阴唇,然后俯下身到她面前看着她笑。
斯维塔兰娜眼眶都要红了。
她举起小拳头,楚岚还以为她要揍他,但没想到银发大小姐的眼角一颤,淌出一串晶莹的泪珠,哇地一下子哭出来了。
楚岚感到有些尴尬,反而负罪感满满,他只好凑近了斯维塔的脸边,极其无力地说:
“不哭不哭,好不好?”
他还是上了斯维塔兰娜的当,傲娇的行刑人直接张开嘴,咬上他的耳朵,还扯了扯。
虽然奸计得逞,但她也没有不依不饶,只是小小的疼痛惩罚着粗暴的男人。等到楚岚求饶喊痛,大小姐就大气地放过了他。
“为了做爱,真是下流的家伙!”
斯维塔兰娜忿忿地说。
“……是吗?”
“没想到你在床上是这样的男人。”
“没想到你在床上是这样的女人。”
可能还是斯维塔兰娜防御低下,也可能是她在刚刚的性爱中更为忘我和狼狈,大小姐又恼恼地磨牙。
楚岚干脆把手指伸到她嘴边,她不客气地含进嘴里,却只是用牙齿轻轻一啮,甚至还用小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不像是惩罚,反倒更像是调情。虽然纯洁的行刑人少女可能并不知道。
楚岚压了压心火。
“还有,哪有那样子哄女孩子的?太笨蛋了啊,感觉像哄小孩子一样,我可不是你的女儿。”
“真是这样吗?”楚岚想了想,觉得其实是有些奇怪。
“你再说一遍试试?”
“呃,不哭不哭,好不好?”
“好啊,爸爸。”
斯维塔兰娜抿着玫瑰色的嘴唇,朝他狡黠而真诚地笑。
像一只银色的狐狸盘算着小小阴谋,又像是一个需要爱护的孩童张开稚嫩的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