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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笼中雀

  风雨不停。

  这天气着实有些凶险了。

  就像是老天爷在生气一样。

  坐在少年房间的,已经将白狐面具放在一边的女子,坐的端庄,落落大方。

  而许念也发现,这个女子到来的时候,白猫桃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被子的里头,然后偷偷的在缝隙里,用她的眼瞳注视着。

  就像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有贼心没贼胆一样。

  奇奇怪怪。

  “今天雨估计要持续好久了。”

  女子的裙摆有些微微的湿润,但是并不影响这个女人整体的柔美。

  就这么垂落在脚边,被雨水沾染就有些透明的白裙,反而会让她的小腿线条显露出来,漂亮而又光洁。

  许念平静的坐在了侧面,微微依靠着桌子,反正秉承着能借力自己就绝对不出力的原则。

  “这个季节的雨就是这样的,绵延不绝。”

  “是啊,就是可惜,想要出门去看看,都没有机会。”

  “说起来晴朗的日子和下雨的日子哪个更多呢。”

  许念突然突发奇想,无聊的人总是能想到一些无聊的问题的。

  沐晚桐却没有说这个问题多么无聊,反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应该还是晴朗的日子更多吧,不过算在天气里头,阴沉的天气也算是其中之一……所以不只是两个选项。你喜欢晴天么?”

  她问道。

  两人如闲聊家长里短一般,平静的说起。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不过在别人看来,这一对男女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许念思考了一下。

  “不是多么喜欢,比如这个时候我就喜欢下雨。”

  “是因为特别清净么。”

  “下雨声淅淅沥沥哗哗啦啦的,怎么清净了。”

  没错,哪怕是现在,外头的雨声也是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人说话尚且会累,但是老天爷说话却不会。

  “但是比起说话的声音还是要好很多吧,这个世界喧嚣嘈杂,到处可以听到别人的说话声。有人因为这些话语而迷失了方向,有人因为这些言论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沐晚桐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似乎别有感触。

  雨让人伤心,雨让人记忆,雨也让人沉默。

  许念却是看着这如帘幕一般的雨水落下,听着雨水浇打檐角的声音,他说,“自己不行就不要怪那些声音了,那些自诩强大的人,不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么。你也是如此。”

  沐晚桐却摇摇头,“但是并非是每个人生来都强大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不确定的因素,会影响一个人的人生……有没有一个感觉?”

  “什么?”

  “这个偌大的世界,其实是一个牢笼……不对,无论是一个世界,还是多少个世界,其实都是牢笼,一个个的牢笼。我们就像是这些笼子里的鸟雀。真正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就是笼子外的眼睛,看着我们这些鸟雀如何挣扎,自以为自命不凡,其实只是这些鸟雀里的佼佼者,他们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就能让一只鸟是死是活。”

  沐晚桐眼神虚无的看着雨幕的方向,她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似乎身上背负的东西也变得有了形状,是沉重的,是累赘。

  却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

  人大概就是如此,能想通很多的事情,但是真正让你改变你又没有办法轻易做到。

  或许是习惯,或许是因为源自内心的那种软弱。

  比如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肯放手,不肯遗忘的某个女子,见到了面你还是忍不住浮现你最真心的笑容。

  比如是明知道没有未来的差事,你却没有办法去换一份新的工作,因为你不知道未来是如何,是比现在更好,还是更差,如果没有回头路该怎么办?

  顾忌永远多过你改变的决心。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平衡的称,一开始就注定是朝着一边倾斜。

  “你想费劲心血的和这牢笼一决生死,还是想在这牢笼里更加舒适的生活呢?”

  许念再次将一个矛盾的问题抛给了沐晚桐。

  有人不甘心牢笼的束缚,于是他们挣脱出去,哪怕再此过程中头破血流,几乎失去一切,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结果,总是甘之如饴。

  也有人觉得这一切太过艰难,于是便改变了自身,让自己适应这些不公,让那些不安变成自我安慰。只想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舒适的生存,这大概就是沐晚桐嘴里的那些“大人物”最喜欢的漂亮的雀儿。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雀儿将自己折腾的更漂亮,更强大,不过只是为了取悦他们的目光罢了。

  沐晚桐想了想看向许念。

  “你这句话,好像是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似乎也没有挣脱的必要,是不是牢笼,我是不是笼中雀好像对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人想多了就是思想家,有些人想多了就是纯粹的疯子。”

  消极的,依旧虚无的人生态度。

  沐晚桐却不生气,反而是勾起了嘴角说。

  “人生不是既定的一条直线,总是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突然有了转折。我在等待你的这一时刻。”

  雨水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地上的水洼不断的溅起一滴滴的水花。

  他们的声音在雨水之中,仿佛是歌唱的童谣,因为这些雨水而有了乐曲的伴奏似的。

  浸漫,不断的浸漫……

  当沐晚桐离开了,许念抬起头,却感觉那原本高挑的檐角,现在也显得有些低沉。

  他伸出手来,雨水打湿了他的掌心。

  他喃喃自语。

  “笼中雀么……”

  “笼中雀……我不要做笼中雀……我不是笼中雀!”

  她近乎双目赤红。

  看着面前明知道是假的面具男子。

  这张玄狐面具多么的熟悉,她一辈子恐怕也无法忘记那个画面。

  他什么也没有带,就从天而降,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扯下了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然后轻而易举的用一句话告诉自己。

  应该有情,有情恰似无情。

  他并没有那么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但是偏偏却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印象,比前面的所有男人都要更加深刻。

  或许这就是师父曾经提到过的。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那么的不讲道理,你没有想到的时间,恰好的出现,于是就胜过了之前的千军万马,那些人来人往就都成了无关紧要的擦肩而过。

  如果要说这是一个女子独特的情愫,或许有些太早。

  但是至少,他的形象……他的存在对自己而言的确称得上重要。

  站在那里的,一身玄服,戴着玄狐面具的少年终于是看着自己开口了。

  “雀儿,何必去挣扎什么呢。这个世界也很广阔啊,这个世界也可以任你飞翔啊。”

  他用熟悉的声线说着这样陌生的话语。

  但是偏偏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都是幻象的澹台洛水却无法保持平静。

  当这个形象出现的瞬间,就几乎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仿佛是真的他出现,要推翻自己坚持的一切,要让自己永远的留下。

  心脏在近乎扭曲的抽搐,大脑的撕扯好像整个脑子都要炸开。

  整个黑暗的天空,下头却是一片昏沉的红色,让人目眩,让人沉迷。

  也让人焦躁不安。

  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摇摇欲坠。

  玄狐面具的少年朝着她在靠近,一步一步的靠近。

  他说着莫名其妙,却总是能让自己的心摇摆不定的话语。

  “谁都是笼中雀。牢笼的边缘是你看不到的遥远。”

  “为什么要挣脱呢?在里头做一只漂亮的鸟儿吧。多么好看,你一样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看啊……你经历了多少的磨难,你遇到了多少的坏蛋。那些人都想把你一口吃掉。而这样多好,没有危险的,没有顾虑的,没有烦恼的生活下去,创造你想要的一切,这不幸福么?”

  澹台洛水几乎双目赤红。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近乎撕裂她脑袋的痛苦,和那些仿佛钻进自己心里的话语都在让她仿佛要陷入一个不可自拔的泥潭。

  她努力的清醒,努力的喃喃自语。

  “不……这不是……这不是我要的……”

  可是玄狐面具的少年的一只手已经抬起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如同安慰一般轻声的说。

  “头很疼吧?”

  “好疼……”

  “放轻松,不要去抗拒,去接受它们……”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人们努力的奋斗都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的生存,如果可以谁又想接受生活的磨难?你为什么要再经历那些痛苦的挣扎,面对不确定的人生呢?”

  “我……”

  她似乎有所动摇。

  玄狐面具的少年低声,声线好像都变得温柔起来。

  “接受它们吧,接受你自己吧。舒服的,安稳的生活下去。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雀儿。”

  噗!

  陡然。

  剑刺进了玄狐面具男子的胸膛。

  他的身形停滞了一瞬间。

  看到的是刚才低着头不断痛苦挣扎的女子通红的双眼。

  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

  她的声线此时沙哑,干涩。

  就像是沙漠里将要渴死的将死之人。

  她说。

  “不愿意飞出牢笼的……那是鸡,而不是鸟。我不是雀儿,我是澹台洛水!”

  砰!

  面前的纸人陡然破碎,变成了一堆破碎纷飞的纸片,它们铺在了女子的脸上,这红色的夜空里。

  澹台洛水看着它们,然后——

  噗。

  她低头。

  一柄剑穿过了她的胸膛,从她的后背来到了胸前。

  鲜血弥漫,染红一片……

  与此同时,昆仑宫。

  和澹台洛水一模一样,几乎可以说就是澹台洛水的身影走上了那处悬崖。

  走到了那个孤零零的,悬崖边的屋子前,她面无表情的推开门。

  走进去。

  “洛水?”

  有人问。

  没有点燃烛火,她在模糊的月光下,看到了坐在床沿的那个身影。

  “哗!”

  没有丝毫的停滞,她一剑刺了过去。

  剑光一瞬间亮过落进房屋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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