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她的魔障
房间有风。
风声吹的窗户吱吱呀呀的作响,本就残破的门框发出了即将毁灭的呼号。
仿佛整个房间都在摇摇欲坠之中。
澹台洛水只是浅浅的打坐,并不算是睡眠,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似乎真的睡过去了,这是在以前没有发生过的情况,甚至苏醒过来的感觉都显得如此陌生。
许多修仙者都不需要睡眠,靠着打坐就能补充精力。
天地的灵气更是最好的养料。
但是这里,没有丝毫的灵气感觉,就像是被单独隔绝的一个荒芜的世界。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这就代表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就没有办法从外界得到补充,不过还好,澹台洛水带着一些补气的丹药。
但是这些在这个时候都无法平复澹台洛水内心不详的预感。
在窗外是无数的红灯笼亮起的画面,仿佛整个雀儿村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城镇。
但是从白天到现在,澹台洛水都很确定,这里的人并不是那么的生机勃勃,他们看起来正常的劳作,休养生息,更像是一种表演。
这样想起来则是让人更加的毛骨悚然。
但是参剑壁二十一年出来的澹台洛水不至于因为这些东西感到畏惧。
她听着外头风声猎猎的声响,按兵不动。
窗外的红灯笼将外头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诡异阴森的红色。
而在这个时候。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铜锣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正常,澹台洛水在尽量的让自己适应这种不正常。
她现在并不想出去,仍然是坐在了床上。
直到那打更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到了这个房屋面前的不远处,陡然停下。
接着就是一成不变的内容发生了改变。
“谁没关好门?”
他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说不出得诡异。
接着澹台洛水细细的感知,感知对方的脚步声,可是没有脚步声,只有如风静静吹过的声响。
砰。
接着是陡然门被关上的声音,却不是自己这个房间的房门。
澹台洛水短暂的思考,终于离开了床铺,她手中握着剑,然后在门后稍微的探出头来,外头风吹草动不止。
却没有一个人影。
只是比起这些人影更加可怖的画面是,肉眼可见的所有房屋门口,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而每一个窗户的窗户纸里都倒映着闪动的人影。
而刚才那个打更人气息消失的位置……澹台洛水望了过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白天那个自称雀儿的小孩住的地方。
里头人影在闪动,却没有任何的声响传出来。
红色的灯笼随着风在摇晃,澹台洛水思考了一下,还是走到了窗户边,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捅出了一个窟窿。
她凑过去,看过去。
竟然有三个人。
雀儿赫然在其中,但是此时的雀儿头发却是长的,扎起了羊角辫,看上去……就像个女孩子,澹台洛水看着竟然有些熟悉。
而在他的两侧,是一对消瘦的夫妇。
女的尖嘴猴腮,男子则是形同枯槁。
雀儿说他没有父母……可是现在关键的好像不是这个。
这两个男女,让澹台洛水瞬间的呆滞。
“亏你是个男人!这事情怎么弄?饭也吃不上了!”
“哎……没办法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要不……”
表情极其僵硬,没有任何眼神可言,简直就像是在生硬演戏的一对男女突然看向了表情木讷,别扭的仿佛戴着假发的雀儿。
“把雀儿卖了吧。”
“他可是我们的骨肉!”
“饭都吃不上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卖了他了,不然我们都要饿死!”
“卖去哪儿!”
“谁价高就卖谁!卖的远远的!孩子可以再生,我们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这一对夫妇生硬拙劣的表演的时候。
“哇!!”
一直呆滞的雀儿陡然的哭出声来。
“我不要被卖出去!”
他叫喊着。
但是男女的面目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那你想饿死你爹娘吗!”
“是啊!你想饿死我们吗!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还不愿意!”
“我不要!我不要!”
砰!
一直沉默,从呆滞变成极为冷酷的澹台洛水终于一脚踹开了门。
她持剑冲了进去。
女子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里头三个丝毫没有慌乱,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空洞的男女。
“不管你们是什么……”
她冷漠的说道,然后抬手起剑。
“哗啦啦!!”
头颅落在了地上,却没有血水喷涌的画面。
掉在地上的声响如此的空洞,澹台洛水能看到的画面……是仿佛纸片被割裂的“伤口”。
他们的身躯还矗立在原地,但是纸做的头颅却在地上滚动。
而他们的眼睛,却好像突然有了神色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并且张嘴说。
“雀儿,爹娘不是不爱你,我们没办法啊。”
“是啊,我们没办法啊!”
雀儿小小的头颅竟然也看着澹台洛水,生硬的张开嘴。
“雀儿,他们的确没有办法呀!”
“……”
澹台洛水握着剑的手掌很紧,紧的泛白,紧的青筋都乍现。
轰!
在澹台洛水转身走出房间的一瞬间,房屋轰然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仿佛能将一切都掩埋其中。
可是在废墟里,翻滚的大红灯笼,却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澹台洛水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冷漠的脸庞朝着雀儿村的中心走去。
在半路上,突然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僵硬的男人跑了过来,相当滑稽的出现在了澹台洛水的面前。
可是澹台洛水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个男人跑到自己面前,滑稽的对自己举起了剑,说。
“雀儿!你今天要是不从了我,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依旧是拙劣的表演,甚至滑稽。
可是澹台洛水的脑海开始翻滚,甚至有些抽搐。
熟悉的如同恶魔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脑海,怒火在燃烧。
她如记忆中的一样,拔剑向前。
“哗啦啦!!”
起剑的瞬间,就是漫天的剑光。
面前不是血肉横飞,而是纸片的飞舞,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那诡异的红光之下,显得如此的荒凉。
可是在这个男人才粉碎,远处却飘荡过来一个身影。
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表情似乎是在努力的做出愤怒的模样。
对着自己语气生硬的愤怒的喊。
“雀儿!你竟敢杀了我儿子!我要你血债血偿!!”
更加熟悉的画面,在澹台洛水的脑海里出现。
她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脏,画面多存在一分,她的心脏就越是抽搐一分。
她的双眼几乎通红,她仍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自己选择的是逃离。
而现在……她忍着脑海几乎撕裂的疼痛,忍着心脏几乎扭曲的抽搐,拔剑相向!
纸片漫天的飞舞,落在她的发丝上。
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明明好像刺破了一切,明明好像击败了内心的魔障。
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如此的痛苦。
为什么还是感觉几乎窒息的喘不过气?
她的心脏还在疼,她的脑海翻涌的让她想要呕吐出来。
眼前的红色越来越让人晕眩,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她还要走下去。
雀儿村的真相是什么?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不存在的村庄。
为什么叫雀儿村,为什么周围的山峦如同牢笼一样将这个村子笼罩,为什么这些人看到自己做出了自己曾经无比熟悉,视同梦魇的事情,却称呼自己为雀儿?
山是牢笼。
雀是笼中雀。
他们……不,它们在告诉自己,自己只是牢笼中的一只雀。
永远有着无法挣脱的牢笼。
或许是自己的心,或许是参不透的剑。
到底是什么呢……困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无情剑成了有情剑。
那些过去自己一一的粉碎。
参剑壁上她度过了二十一年。
为什么还会有东西困住自己?
明明这天地广阔,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她有些出离的愤怒,可是偏偏找不到所谓的出口。
她只能红着眼往前走,不知道那是什么方向,她只知道自己如果此时自己停下来,那就真的永远会停留下来了。
会成为无法飞翔的笼中雀。
可是前赴后继的身影一个个前来。
“雀儿!你这种天赋也能进昆仑宫?谁给你的勇气!”
苍白的纸人在澹台洛水的剑下破碎。
她的气息开始不匀称。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出现。
“参剑壁?!你以为上个参剑壁就能脱胎换骨了?作秀罢了,我看你要装多少年!”
“……”
“哈哈哈哈一个上了参剑壁却在不断下跌境界的废物罢了……”
“……”
无数的话语,无数的纸片。
飞舞着,如漫天的飞雪。
澹台洛水的气息已经彻底紊乱,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出口的方向,还是在无意义的杀戮,就为了宣泄内心的窒息。
她只是顽强的走着,提着剑,然后变成几乎拖着剑。
几乎每一步都是纸片的飞舞,然后留下一堆纸片在自己的身后。
直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出现。
他似乎是满脸哀伤的看着自己,甚至有几分恳求。
“雀儿……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情之一字并不愚蠢,是我李羡鱼蠢罢了……”
喘着粗气的澹台洛水看着对方。
陡然的怒吼。
“滚!”
已经衰弱了不少的剑光飞舞的瞬间,面前的男人破碎成了纸片。
但是这一次不同,他在澹台洛水的面前迅速的重合,却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纸人。
而这个纸人……却是一个气质有些颓丧,戴着一张玄狐面具的少年……
与此同时。
澹台洛水看不到的方向。
她不会想到的是,漫天的纸片汇聚成了一个人。
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背着剑,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