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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江湖

鬼吹灯 天下霸唱 3037 2025-06-01 18:45

  “压命钱”既是赏钱又是安家费,倘若“犯红”之人有去无回,其一家老幼都有这笔钱维持正常生计,没有后顾之忧;一旦收功而回,“压命钱”就成了赏钱,此外还要另行犒奖。

  陈瞎子不愧是天下盗贼的总把头,惯会收买人心,“压命钱”给得格外丰厚。陈瞎子安排就绪便一声令下,群盗从关帝庙内散去,连夜着手准备起来。

  卸岭盗墓有种种阵法、器械,出发前要加以演练磨合,各种盗墓工具也要一一整顿齐备,并且学习云南当地的方言风物,要等到万事俱备,非是一日之功。

  而鹧鸪哨则是单枪匹马说走便走,没过几天就已经收拾完备,当即就要动身启程。陈瞎子执意相送,便带着几名亲信,一路把鹧鸪哨送到洞庭湖边。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荡,帆影点点。陈瞎子和鹧鸪哨二人一生奔波,向为世间俗务所缠,从没有片刻闲暇,见了水光山色都有洗涤胸中尘埃之感。抬头看见湖边山上有处酒楼,陈瞎子便提议到楼上登高远望,一壶水酒为鹧鸪哨送行。

  鹧鸪哨道如此甚好,正要见识洞庭风光。陈瞎子就吩咐手下在楼下相候,他同鹧鸪哨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拣个临窗的位子落座,要了酒菜,先对饮了数杯,抬眼看向窗外,只见这酒楼位置绝佳,在楼上登高一望,风帆起于足下,那远处的江山尽在眼前。

  二人原本满腹焦虑,在楼头见了湖水远山,正如行在酷暑当中忽然遇着清泉万丈,心中多有所感。陈瞎子手握酒杯,眼望湖面,不禁踌躇满志,对鹧鸪哨说道:“贤弟啊,你看从古到今专就有那一班惊天动地的英雄好汉,不惧艰难险阻,只为了这锦绣江山,施展开奇谋伟略纵横天下,好教英名千古流传,你我皆是满身的真才实学,绝不可落后怠慢。”

  鹧鸪哨却没陈瞎子这等野心,早已厌倦了整日出生入死,见陈瞎子又旧话重提想劝自己入伙,只好敷衍他道:“得失枯荣之数多是天意,怎争由人计较?在下与陈兄不同,本无宏图之才,寻到雮尘珠后,倘若天可怜见让我侥幸留得一条命在,愿学‘一棹五湖同遁隐’,如古时隐士一般远涉江湖,往后再不做此搏命的勾当了。”

  陈瞎子见鹧鸪哨心意已决,知道难以挽留了,心想:“如此也好,反正一山难容二虎,既不能为我所用,还不如任其退隐江湖,免得最后刀枪相见,坏了义气。反正这厮眼下去西夏黑水城挖沙子多半是空费力气的举动,等我盗取了遮龙山献王墓,也让你知道常胜山的真实本领绝非是搬山道人所及。”

  陈瞎子还打算将来拿红姑娘做个筹码,让鹧鸪哨再为常胜山卖几次命,便又对鹧鸪哨说:“还有一事,咱家山头里的红姑娘托陈某做媒,为兄好事就答应了她。我拿她当作亲妹子一般,将来等你从黑水城回来,想必那红姑娘的腿伤也该痊愈了,不如就让她随了你去。她家遭灭门之祸,也是苦楚孤零的一个人,绿林里终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鹧鸪哨不拘小节,当即应道:“此去西夏黑水城成败难料,但只要有命回来,必不负陈兄美意,愿带她远走高飞。”

  陈瞎子心中暗骂:“好你个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的假道士,你倒答应得真痛快,也不推辞推辞……可红姑娘毕竟是在常胜山里插香的,将来她想拔香离山金盆洗手只怕没这么容易,到时候看我怎么难为你的。”

  二人心中分歧已深,只不过都未流露出来。这时酒楼上的食客渐多,座无虚席。陈瞎子和鹧鸪哨所作所为多是隐秘勾当,不便在大庭广众面前吐露,当下绝口不谈盗墓之事,只是饮酒赏湖,指点江山景致。

  不料喝着半截酒,旁边一桌商人的谈话反复提及“风水、倒斗”之类的字眼,不由得立即吸引了鹧鸪哨和陈瞎子的注意。那伙人有意压低了声音交谈,但又怎瞒得过这两个倒斗大行家听穴辨藏的耳朵。

  鹧鸪哨和陈瞎子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经验何等丰富?常说“人在江湖”,什么才是江湖?其实江湖并非打打杀杀,而是一种隐性社会的代称,有着自成一体的规矩和暗语,寄生在正常社会之中。没接触过这种隐性社会的人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可如果碰上行家,那自然是一眼就被识破。当下二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饮酒闲谈,旁边那桌商人的言语却都被他们听了个一字不漏。

  那一桌围了六个行商打扮的客人,个个皮糙肉粗,喝酒说话的时候都是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是常年挖土的,而且他们身上隐隐有股土腥气。这种气味是盗墓贼常年挖盗洞、撬棺材、抬尸体留下的,搓出血来也洗不掉,不过一般人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闻不出来。

  可这伙人碰上了陈瞎子和鹧鸪哨却是瞒不过了。陈瞎子暗中察言观色,早已看出这几个装扮成客商的都是盗墓贼,心想这是哪路不带眼的散盗?倒斗竟敢倒到湘阴地面上来了?便对鹧鸪哨使了个眼色,且在旁冷眼张他则个,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只听那几个客商打扮的贼人密谋商议,其中一个麻脸汉子说:“这次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原本是要图谋一件大事,最近大批军阀在湘西怒晴县盗墓的事情想必都有所风闻吧?”

  另一个刀疤脸的莽撞汉子说道:“此事闹得动静当真不小,当地土匪军阀多有参与,连新闻纸上也全是此事。据说有一伙军阀在古墓里用斧子劈棺,结果棺中一股白气冲出墓室,连他娘的几十里外的山民都瞧见那股气了。当时一具僵尸从棺中坐起,口吐镇尸金丹,把那伙当兵的吓得扭头就跑,好家伙,这事可真够吓人……”

  那麻脸汉子啐道:“贾老六,你他娘懂个鸟毛灰,这都是省里的小报记者自己编出来耸动视听的,要不照这么写,他们那烂报纸给人擦屁股都嫌硬没人要。”

  旁边另一个车轴脖子汉子问道:“我说吴老大,我有个表弟就在军阀部队里混饭吃,听他说到湘西老熊岭盗墓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大批人马,咱就这几个兄弟能济得甚事?再者说,拣别人吃剩下的……那也不解馋啊。”

  那叫贾老六的刀疤脸也附和道:“二脖子说的没错呀,老大。现在怒晴县深山里的古墓差不多都被军阀土匪挖绝了,咱们再去滤坑能有多大作为?再说咱们对那一带也不熟,依兄弟所见,不如咱奔陕西算了,据说那边有座大山,里头埋着一个女皇帝,还有她生前偷来的汉子。”

  麻脸汉子又啐了贾老六一脸唾沫:“啊呸,放你娘的狗臭屁,就属你有见识,陕西你就熟了?再跟我这不懂装懂,我就先掐巴死你……现在先说正事。湘西的事情虽然已是满城风雨了,但越是这风口浪尖越是有利可图。以我吴老大的经验判断,老熊岭很可能有一大片墓葬群,那些军阀土匪的乌合之众懂什么盗墓之术了?鸟毛灰……他们还不就是胡乱刨坑,真正的大墓多是埋在极深的地下,挖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我估计那些军阀可能也就挖了几个近代的浅坟,那山里用金银塞满的古墓如今多半还没露头呢。”

  贾老六和二脖子贪心大起,但还是顾虑重重,军阀和土匪动辄就是出动上千人,那漫山遍野还不都得挖到了?连他们都挖不着的古墓藏得必定极其隐蔽,天知道在哪?虽然老大的倒斗手艺独步天下,可要找那种地下陵寝,怕也不容易啊!难不成咱们要学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挖个不停?照这么挖下去,到咱重孙子那代能挖出来就不错了。

  陈瞎子和鹧鸪哨听到这里,心中颇为不屑。原来是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间散盗,听他们在此鸟乱有什么用处?稍后派两个手底下利索的弟兄找没人的地方结果了他们,把尸体沉到湖里也就是了,没的被他们搅了清兴。

  二人正想不再理会,却听那麻脸吴老大冷笑起来,低声对他的几个兄弟说道:“你们这伙村夫只晓得盗墓是挖土刨坑,这真正会盗墓的高手都是用眼睛看,那叫看风水。山里的古墓都埋在风水宝地,只要看出龙脉在哪,一铲子挖下去必有所获,哪里是什么漫山遍野地乱刨。这寻龙点穴的高深道儿道儿你们懂吗?”

  其余的几个盗墓贼一齐摇头:“我们是蛤蟆跳井——不懂。难道吴老大你竟然懂得寻龙点穴?莫非平日里都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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