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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高峰手上抱着星儿的身体,怎好往别人屋内走? 这样会害人家“衰尾”。

  段大姐已在屋内对高峰,道:“进来吧!高小弟。”

  高峰道:“我进去?星儿怎么办?”

  段大姐道:“当然把星儿也抱进来。”

  门口的矮老者已躬身对高峰,道:“小兄弟,听大姐的话准没错,请进去吧。”

  高峰看看老者,他发觉老者面上无皱纹,双目神采奕奕,只不过满头银发而已。

  他对老者点点头,托抱着星儿走进茅屋内。

  段大姐站在一张大桌前面没有动,她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果然,那矮老人随着高峰走进门以后,反身立刻又把茅屋的木门掩起来。

  老人的动作快,回身走到大桌前,只见他双臂贯力推桌子,立刻就见地上出现一个地洞口。

  地洞内还似乎有光亮,地洞口也有石阶往下面延伸。

  那矮老者用桌上的一盏灯举着当先往洞内走,段大姐十分冷酷地跟在老者身后面。

  高峰觉得奇怪,他呆呆站着,却见段大姐回过身来对他招招手。

  高峰明白段大姐是要他也跟进去的,当然,他也要把星儿的尸体也抱进去。

  洞中的地道十分平坦,前面走的矮老人每走上几丈远,便用手中的灯把石壁上的灯燃起来。

  高峰数着壁灯,一共有十盏之多,照得地道十分明亮,只不过转屯两次弯,高峰就糊涂了,那还能分得出东西南北啊!

  ……

  有个四方形石洞,石洞内十分宽散,但有一张桃红木大方桌摆在正对面的石壁前,桌上灯火明亮,桌上也燃着一把香,那香炉好像是金的,亮得射人眼睛。

  矮老者走进石壁用力推,又见一个小小洞口露出来。

  段大姐对高峰道:“去,把星儿的尸体放入洞壁内,让星儿长眠于此吧。”

  高峰既伤心又惊呀,他真也想不到这地洞内还有墓窟。

  他难以忍受失掉星儿的痛苦,只因为他从小时候就失去母爱,好不容易有个星儿善解人意,却突然死去,这打击对他实在太大了。

  矮老者当先弯腰走入小洞内,他由洞内推出一块石板,对高峰道:“小兄弟,把星儿的尸体端正在这块石板上,然后推进来吧。”

  高峰难过地只好把星儿尸体放在石板上。

  他想大哭,但见段大姐庄严的站在大桌前,他忍住了,他用力推动石板,发出沙沙声音,只见小洞内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

  高峰吃惊地看着这个小小石室内,因为将近十三具尸体正并排的摆在里面。

  有的尸体已枯,有的尸体仍然可辨男女,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均未把脸覆盖起来。

  星儿的尸体也一样。

  当星儿的尸体被按在石室左面一隅处放定,矮老者只把一个白色被褥将星儿的尸体自下巴处盖起来。

  这举动令高峰也不懂。

  他不懂的事情还多得很。

  他更不会懂得一个人的心态变化多端令人难以想像。

  ……

  高峰随着矮老人走出小洞口,矮老人立刻又把小石室封起来。

  段大姐又对高峰道:“高小弟,让我们以沉痛的心情,在此简略地祭一祭星儿吧!”

  她把一把香交在高峰的手上,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高峰看那大桌上,香花素果摆满一桌,位也有十几个,矮老者动作快,他写了星儿的神牌摆上桌。

  高峰心中一动,他看向大桌一边,只见有个小木柜,柜子里放着不少空白未填写的神牌。

  他有着唏嘘,动刀杀人难免也被人所杀,这,原是一条不归之路,不幸自已刚离开舅舅便隐入其中了。

  ……

  但事实就是这样,高峰对于星儿的死有着太大的愧疚。

  他举着香在流泪,他不但为星儿悲,也为自己的踏入不归路而悲。

  段大姐当然看出高峰的心愿,但她心中更高兴,因为这更证明高峰决心要为星儿来个大车拼!

  ……

  高峰跪地痛哭,他本来就很重感情,年少的人大都感情丰富,此刻一经痛哭,眼泪便似江河之溃决,流个没完。

  段大姐并不加以劝阻。

  她木然地站在一边,心中好像也很激动。

  突然,那矮老者向段大姐招手。

  高峰哭得正起劲,没空去注意矮老者的举动,矮老者是在石洞的右后方,他露出很愉快的样子。

  段大姐走近矮老者,道:“发现什么了?”

  矮老者指着洞壁,样子像是神秘中带着欢乐。

  段大姐立刻贴近石壁看。

  她的模样就好像在壁上找什么东西似的。

  她当然不是找东西,她从石壁上单眼直视着。

  原来石壁上竟然有个小洞,那小洞并不大,只不过一寸多一点,却可以看到江岸边。

  高峰往的那条小船就可以由这个小石洞中一目了然地看清楚。

  她的笑并未引起高峰的注意,因为高峰还没有哭完,而且高峰的头还不停地触发,那真是只有伤透心的人才会那样。

  星儿对高峰是真情的,如今星儿这样死去,高峰当然也不想活。

  她的面上带点喜悦的站在高峰身后面。

  高峰仍然在哭,他还变双掌拍打着头发,于是——

  于是段大姐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力量地道:“我们把星儿的尸体找回来了,却也引得三船帮的人找上了小船,高小弟,你就别再回到小船上了,免遭他们毒手。”

  “唬”的一下子站起身,高峰边拭眼边厉声,道:“他们敢来?”

  “他们已经来了。”

  高峰呆得张大了嘴,一副白痴样。

  ……

  高峰实在想不通,大家都在茅屋内的地道中,段大姐是怎么知道三船帮有人上小船去了?

  段大姐并非神仙,她当然更非千里眼,她究竟是怎么会知道的?

  段大姐当然看出高峰的惊讶是为什么?

  她更不会忘记了机会教育。她要叫高峰对她崇拜,如果高峰把她当神一样,高峰便永远为她所用了。

  于是,段大姐又道:“如果三船帮用星儿的尸体当诱饵?”

  段大姐道:“所以我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高峰道:“他们也会找到这儿吧?”

  段大姐道:“他们找不到这里,我以为你应该为星儿去做些什么了。”

  重重地点着头,高峰道:“不错,我希望姓水的会在这时候出现。”

  “姓水的不会出现,但他的两个厉害手下找来了,而且还带着两头恶犬。”

  她走近高峰,又拍拍高峰的臂,道:“高小弟,你怕恶犬吗?”

  高峰冷笑了。

  他狼都不怕还会怕狗,别开玩笑啦!

  他在大山里放牛羊将近六年,他还刺杀过狼。

  毛火着,高峰道:“我出去看看。”

  段大姐道:“两个人刚刚往咱们那小船走去,大概会再折到这茅屋前,跳出去,正好在坡前不远处拦住他们,我看你如何出刀了。”

  高峰火大了。

  人在发火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他也不加以多想:这会儿为什么段大姐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更不加多想,星儿死了,为什么段大姐不去替星儿报仇。

  高峰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任何能为星儿的事,他不会去多加考虑了……

  段大姐没有走。

  她仍然站在石室中往外面看果然,她又从那个叫人不会注意的小洞洞中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高峰的身影。

  高峰走的很快,他往江边奔去,他也准备好了,准备好宰杀人的脑袋。

  段大姐身后传来矮老人的声音,道:“段大姐,这年轻人好一副骨架,不知本领是否如同屠山所说的,出刀如风比风还快。”

  “阿德,屠山没有说错,这孩子很天才,他没有师父,他无师自通。”

  “阿德”,就是那矮老人,他叫司徒德,段大姐手下忠心之士。

  屠山当然是段大姐杀手之一。十字坡前屠山冒名三船帮的人拦杀高峰,但屠山却差一点头被削掉。

  如果高峰想杀人,屠山早已死在十字坡了。

  如果当时高峰有现在这种心情,十个屠山也没命啦!

  ……

  司徒德心中激动,当然是太高兴了。

  高峰如果是个无师自通的玩刀大家,他一定会令人吃惊,这就如同一块宝玉一般,经人琢磨细心雕刻成形,终不如天然的来得美,来得纯。

  如果高峰天生会用刀,他的刀法一定奇怪得吓人,能说不是天才?

  如果跟着别人去学刀,这人的刀法永远不会第一,因为教他刀法的人才是第一。

  师父教徒弟,很少不保留一招半式,而那一式半招才是最厉害的。

  高峰无师自通,他是天才小刀,因为司徒德也发现高峰的那把短刀也特别。

  他很想自洞中看高峰是怎么出刀的,但那儿只有一个小小洞眼,却又被段大姐占去了。

  司徒德只得站在一边搓着手,他甚至连开口问一句也没有,他只是干着急。

  ……

  高峰刚刚走向山坡前,他已发现两个大汉怪模怪样地要往柳林下他的小船走去。

  他也发现小船上有一条小牛似也的恶犬在狂嗅不已。

  原来是恶犬把人带来了。

  高峰念怒地在咬牙,他的手尽在泌汗。

  右手已按在腰带上的刀把,他走地有声地往柳林岸边走过去。

  小船那面,只见那头恶犬忽然跃上岸,汪汪叫着往他这边扑过来了。

  于是,仍未跃上船的两个大汉立刻随着恶犬转过身来抬头看。

  他二人当然发现高峰了。

  那头恶犬跑的快,双方相差三丈外,恶犬已腾身往高峰扑咬过来了。

  高峰也快,他甚至比恶犬还快,人犬在中途相遇,只见寒光一现,红光进溅,好大一颗狗头落在地上。

  真是干净又俐落,高峰落地也不回头看,死狗有什么好看的?

  他往那二人大步走去,他的短刀又入了鞘。

  他好像也把二人惊住了,只因为那恶犬只照个面就狗头落地,这也太吓人了。

  其实如恶犬以平常咬人的姿态,头向地面闪着咬,高峰便有得折腾的了。

  只可惜这种恶犬自侍狗牙利,冲着人就往人的脖子上咬,准备一口就把人咬死,而且狗若咬中人,死也不松口。

  高峰斗过恶狼,他当然知道这些,于是,他把握机会,一刀就砍下狗头,现在——

  现在他站在两个大汉面前,面上一片肃然。

  两个大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高峰,两个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恶棍。”

  “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恶棍。”

  另一个身背巨网的大瘦汉翻动着一双大眼睛直视着高峰。

  这瘦汉的面皮也很白,双眼皮直挺鼻,好像俏男人,有许多这样的男人装扮成女人,比女人还女人,“水”(漂亮)得很哦!

  另一个却是个憨憨呆呆的黑汉子,右手一只带钩的刀,说起话来似破锣。

  两个人敢情就是江对岸过来的“三江八怪”中的“俏鱼郎”何无痕与“黑头”劳三太二人。

  原来三江八怪是不轻易离开水龙左右的,但在这一段江面上,三船帮分舵的人不但少,而且武功也平常,自从昨天夜星儿死后,水龙决定在这一带追查段大姐,于是他派出四个人分成两批沿江找。

  水龙的大船上豢养了三头恶犬,东洋恶犬好似狼,三头恶犬也不离水龙左右,咋夜为了捉活的,水龙把三头恶犬藏起来了。

  如今他命人带着两头恶犬去找星儿尸体,为的就是要诱出段大姐。

  只可惜段大姐未曾诱出来,却把高峰引出来了。

  而且高峰只一亮刀,便把水龙的一头恶犬削掉头。

  他咬牙站在何无痕与劳三太二人面前,双目中似乎在喷火焰。

  何无痕抖下肩上的渔网,他嘿嘿一声道:“小子,你就我们勾四当家说的那个出刀就要人头的小子?”

  高峰沉声道:“包括狗头在内。”

  何无痕一怔。

  劳三太却吃吃笑道:“好小子,你真有种。”

  高峰道:“希望你也与我一样有种。”

  劳三太忿怒地仰天吃吃笑,道:“娘的皮,你才胎毛脱几天,就如此大言不惭呐!”

  高峰道:“江湖不论老与小,但凭实力,如此而已。”

  何无痕怪叫,道:“听听,听听这话多么地嚣张,多么地跋扈,我操他娘。”

  劳三太冷冷地收起笑面,就指着高峰道:“小子,你通个名来。”

  “我叫高峰。”

  “果然是他。”

  何无痕道:“小子,你与段玉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高峰眼,原来段大姐的名字叫段玉。

  他撇嘴嘲惹道:“我与段大姐的关系不要你管。”

  何无痕道:“你是她新弄的杀手了,这个心眼最是阴毒的女人,她是怎么把你弄到她身边的?女人?金钱?或是什么吸引你上当的东西?”

  高峰憋声道:“懒得和你们废话,拼了啦!”

  他的架式一上来就是要搏杀。

  他现在已迫不及待了。

  劳三太一抡手中钩刀,嘿嘿冷笑,道:“咋夜那女子一定与你有着密切的关系了。”

  提到星儿,高峰更火,他立刻怒吼道:“你们果然为了找星儿的尸体来了,星儿也——事实上死在你们手中了,可恶啊!”

  劳三太道:“那姑娘长得还真美,唤!真是红颜古来多薄命呀!”

  高峰怪叱道:“说,她是不是你们杀死的?”

  劳三太道:“我们捉住她了,但却不是我们杀死的。”

  高峰道:“怎么说?”

  何无痕道:“这还要解释??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怎可以去做那种危险的事?”

  他想到高峰年轻一定没经验,便立刻又道:“她也一定是段玉的人,段玉那女人太过份了,怎可以派个怀孕的女子为她送死? 这个女人……。”

  他不往下说了,他用眼神去注视着高峰。

  高峰早就知道这些了,星儿怀孕他不知道,段大姐也不知道,因为两人在一起才一个月呀。

  高峰悔怒交加,他双肩耸动,沉声道:“无论如何,我的星儿是你们害死的,我饶不了你们。”

  何无痕怪声怒叱:“放屁,你小子难道是猪?你怎么不看看那星儿全身可有什么伤?爷连她一根毛也没动她的。”

  他的话不错,咋夜他们围住星儿,是由何无痕网住的,他把星儿网抛在船板上相当用力,但他知道如是正常之人是不会死的。

  当时他还以为只是摔昏而已。

  为了这事,使水龙也不高兴。

  水龙想要活捉,然后逼问段大姐的下落,因为水龙一直就在找段大姐。

  水龙如果捉不住段大姐,就好像芒刺在背,他一天也过不好日子。

  一个人的目子过得心惊胆跳,这个人就很痛苦,偏偏段大姐就要水龙不安宁。

  段大姐找上水龙,其原因水龙当然知道。

  二人之间充满了仇恨,那是生死之恨,也似海样深仇,但江湖上却很少有人会知道。

  高峰当然更不会知道,他仍然卓立在何无痕正面,沉声悲愤的道:“至少星儿是活蹦蹦地前去,而一去不回头,她只不过去打听一件事,她没有伤害你们,她不应该浮户江面的。”

  “黑头”劳三太吃吃冷笑,道:“她暗中摸上爷们大船上,显然要对我们帮主不利,三船帮不是任何人来去自如,小子,换是你,爷们一样要做了你。”

  两个人各自分开来,形势上准备出手了。

  高峰张大嘴巴,吼道:“真可惜呀!”

  何无痕怒道:“可惜什么?”

  高峰仍不动地道:“可惜水龙那老小子没有来。”

  劳三太大怒,道:“为你自已可惜吧!儿。”

  高峰见劳三太出手怪异,本能地拔身而起三丈高下,他的短刀已指向何无痕杀去。

  他打算宰一个是一个,何无痕手中只有一个网。

  但他的主意打错了。

  何无痕的巨网就是等着高峰扑来的。

  劳三太的出招便就是逼着高峰腾身而起,这样他便给何无痕制造了出网的机会了。

  高峰怎知这二人久经杀场,动手的默契已至福至心灵。他还往巨网扑去。

  “唰”!

  “咻”!

  巨网当头往下罩,高峰空中发现上当,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短刀猛一切,那巨网生生被他切了一个大窟窿,巨网罩他的时候,他已由网中奔向吃一大惊的何无痕。

  “他妈的,是宝刀。”

  这是何无痕在闪躲的时候叫出来的他的那面巨网乃生丝所造,一般兵刃不易切割,更何况网有韧性,就算被割破一点。也不能割破一大块。

  高峰不开口,他只认定敌人的头。

  他的身法就如同野豹扑击猎物那么凶残,那么快捷。他的左掌在前,但右手的短刀却比左手更快地闪过敌人脖子发出“啊”的一声。

  鲜血在飚,飚得随后冲上来的劳三太满面赤红,劳三太就好像从染缸里出来似的。

  这正是他爹的绝艺,他爹高杀头杀人的时候,犯人的血永远也飚不到他的身上,那就是玩刀的高手。

  高杀头出刀,便知道犯人的鲜血会往什么方向飚溅,他立刻神奇地往另一方向闪。

  也真妙,那么一闪也正是敌人无法反抗的所在。

  高峰就是学了这一手才又闪过劳三太的追杀。

  何无痕的人头未落下来,如果不是敌人的那片网,他一定会切下敌人的人头。

  是那面巨网救了何无痕高峰未再杀,他却逼视着劳三太。

  劳三太只把高峰逼退,他却并未追杀,只因为他发觉何无痕并未死。

  如果何无痕死了,劳三太便只有拼命了。

  ……

  劳三太感到吃惊,他在挥刀中发觉高峰的身法很奇特,刀法更吓人,因为那种身法看上去似肉搏,但却又十分炫人眸芒。

  他就是看不出何无痕如何挨的那一刀才吃惊的。

  劳三太在三船帮十多年,当然也杀了不少人,只不过今天他头一回心寒。

  他不只吃惊何无痕挨刀,更吃惊那条“黑狼”掉了头。

  “黑狼”,正是帮主水龙身边饲养的三条恶性犬之一,平常这三条恶犬都是由“三江八怪”亲自喂养,如今竟然被高峰照上面便把狗头切掉,实在令人吃惊,因为劳三太就不能一出手就把那么凶的恶犬砍死。

  劳三太低头怒吼,道:“好小子你出刀就要命。”

  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

  高峰冷冷道:“我的刀只往一个地方杀,那就是敌人的脖子。”

  劳三太咬牙回问何无痕:“老何,你的伤?”

  何无痕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劳三太却明白何无痕的眼神,他二人对手久了,谁的心中如何想法,彼此之间都清楚。

  劳三太再看着三丈处站定的高峰,再也不敢耍狠地低身扛起流血不已的何无痕,扭头他就往江边跑。

  他边跑边放马后炮:“好小子算你狠,这笔帐有得算,咱们没完没了。”

  他跑的快,当然也不敢回头看,但有个声音在耳边:“我放你一马,快回去叫姓水的来。”

  劳三太大吃一惊,因为这声音实在不小,而他已经跑出十几丈,难道……

  扛的人换个肩,劳三太眼的余光斜着瞟,他差点发昏啦,因为高峰就在他右后面,二人相差三、五尺,如果高峰出刀,劳三太早就完蛋大吉了。

  劳三太边跑边回道:“你等着,我们当家马上就来会你了。”

  高峰不追了,他站在地上咬着牙。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杀了他二人。

  他看着劳三太把何无痕打跑,心中一时间也下不了手,只因为他刚入江湖,还不懂什么斩草除根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种想法。

  他看着劳三太转过山边便不见了。

  高峰回过头,他步履沉重的向茅屋中走去,他必须去茅屋,因为星儿的尸体还在那里,他要为星儿上香拜祭。

  他走到茅屋前面了。

  那扇门便也自里面拉开了,高峰举步进去,却发现段大姐含怒地站在里面。

  “大姐!”

  段大姐沉声道:“你放走两个凶徒。”

  高峰瘪样地站在那里。

  他心中只想着星儿,如果星儿的尸体不在此地,他可还不想回来哪。

  段大姐叱道:“为什么把那两人放走?他们是要你命来的呀!”

  高峰道:“要我命的人是水龙。”

  段大姐道:“他们是水龙的人。”

  高峰道:“水龙有上干的手下,三船帮有上千条大小船只。”

  段大姐双目有杀气,她从来不允许她的人对她如此的回话。

  一边的司徒德也惊怒着。

  段大姐面色寒寒的道:“为我办事的人都只有两条路,那就是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高峰翘翘嘴色,道:“你命令我去杀他们?”

  段大姐道:“那是我们的敌人。”

  高峰道:“大姐,我是放了他二人,但我却明白的告诉那人,我叫他去对水龙说,我在那儿等水龙,大姐,我以为水龙才是我们的敌人。”

  段大姐的面色好看多了。

  司徒德也呵呵笑了。

  他忙迎上高峰,道:“小兄弟,你干得好,你应该要叫他们滚回去的,你知道如果他们不回去向水龙说明你向水龙挑战,只怕还没有适当的人把小兄弟的决心送到那水龙的手里!”

  段大姐道:“还以为你手软心也软,下不了手呢?原来你是有意放走他二人的。”

  高峰道:“有个受伤的,只怕没有救好就稳死的啦。”

  司徒德道:“那家伙善用网,三江八怪之一的何无痕,是个娘娘腔男人。”

  高峰道:“我差一点着了他的道。”

  段大姐道:“那面巨网罩上你的时候,大姐就要去为你拼命了,幸好。”

  司徒德笑道:“我们刚要出手,就见你自网中脱出,唔,你的刀法有够历害。”

  高峰却心中悠想,你们怎不去杀了那个人?!

  他未说出口,但段大姐却拍拍一张椅子,道:“小弟,你坐下来,大姐有话对你说。”

  高峰坐在椅子上,他有些嘲惹地看着地上。

  段大姐道:“跟在大姐身边办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出刀只有一个念头,求胜。”

  她顿了一下,又道:“敌人也求胜,只有一方能胜,胜者生存败者死,江湖就是这码子事,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你懂吗?”

  高峰过去傻傻地不懂。

  他过去在大山里放牛,哪里杀过人?

  只不过当他的星儿惨死之后,他渐渐的体会出有许多人比深山里的虎豹野狼还可怕。

  也许段大姐的话是对的,江湖生存难啊!

  他便在段大姐的指导下,又点点头。

  段大姐笑了。

  她走近高峰,笑笑,道:“星儿死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这么办,且等一些时候,我再给你送个与星儿一样的姑娘侍候你。”

  “我不要!”

  高峰的话反而令段大姐吃吃笑了。

  她笑着,拍拍高峰,道:“真是多情种子,小弟,人生千万别死心眼,诸事要看开,苦恼就少了。

  高峰苦笑着,他看向大桌下面。

  司徒德已点点头对高峰道:“也好,你下去吧!下去为星儿祭拜一番。”

  于是,大桌移动了。

  高峰又走下地道,段大姐陪着他一齐走下去的。

  地道中一片冷清,高峰闷声不开口,他心中却在激动,如果不是因为星儿,他早就离开这里了。

  他实在对段大姐有一特殊的感觉。一种是厌恶也带着恐惧的味道。

  段大姐为什么同三船帮仇深似海?

  高峰本来是不想知道这些的,但在几次搏斗中,便也引起他的好奇心。

  他心中想着,但表面却又不表示出来。

  段大姐已站在那张供桌前面,桌后面的石壁洞已封,星儿就呆在洞中,高峰心中一阵痛,他再也看不到星儿了,星儿那一笑却好像又在他的眼前浮动着。

  高峰木然的又跪在桌前,他双手蒙面,却不见一滴眼泪掉下来。

  他当然在落泪,只不过他的泪往肚里吞,那便也是悲念过度的表现。

  段大姐很满意,高峰越伤情,她就能抓住他,这就是另一种控制人的方法。

  她相信高峰正是她寻求的那种人,那种天生会用刀的人,她绝不会轻易把高峰放走。

  段大姐得意的样子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她的面上却装得一片冷漠,就好像她真的死了个女儿似地那么冷厉。

  ……

  地室中很静,高峰仍然双手蒙面,段大姐也依然站在他身后面。

  高峰不动,段大姐也不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司待德那矮老人匆匆的奔过来。

  段大姐回身,面上现出个疑问。

  “大姐,来了。”

  “来的真够快。”

  “快到江边了。

  “一共几人?”

  “二个。”

  段大姐立刻走近石洞的小孔前面,她仔细地看着,也细心地思忖。

  高峰仍然不动,他好像没有听见是的,他在沉思,他思念着与星儿共同生活的一个月中是多么的愉快。

  太美妙的生活,往往就叫人以为是神仙。

  高峰就觉得和星儿一起比神仙生活还快活。

  他一生中第一次有这么美好的日子,当然让他念念不忘了。

  段大姐走近高峰,她冷冷地道:“小弟,又来了三船帮的人物,你可以去会会了。”

  高峰仍然未听见,他的面上有笑意。

  他只要想到同星儿在一起,便面现笑容。

  司徒德见段大姐叫了两次,高峰不为所动,立刻走上去拍拍高峰的肩头,道:“小兄弟,大姐有话说。”

  高峰道:“姓水的来了?”

  段大姐道:“三船帮的人来了。”

  高峰道:“我去。”

  段大姐道:“记住,出手要快,要狠。”

  高峰回身看着石壁小洞处,星儿的尸体在里面。

  他再看着大桌上,一个个神位矗立着,有一块新的神位,那是星儿的。

  当他发觉之后,他问司徒德,道:“这神位……?”

  司徒德道:“我刚放上去,是星儿姑娘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桌上的神位都是为段大姐最亲密的战友,他们虽死犹生,永远奉祭在此。”

  高峰认字不多,但在与星儿相处的一个月中,星儿教了他不少字,那神位上“星儿”二字,就是星儿教他的。

  ……

  扶一扶腰际短刀,高峰随着司徒德走出地道,他到了茅屋外面,却又闻得司徒德道:“小兄弟,休忘了大姐的吩咐,敌人是不喜欢咱们活在他们四周,你明白吗?”

  高峰道:“已是誓不两立,还有什么好顾忌?姓水的不死,我无法向星儿交待。”

  司徒德重重地点头,道:“杀吧!小兄弟,只有刀才是真理。”

  高峰不由得扶了扶短刀,他咬着牙走了。

  司徒德嘿嘿笑起来了。

  他匆忙的走入地道,只见段大姐仍然站在那个小洞口前不动。

  “他去了。”

  “是的,大姐。”司徒德顿了一下,立刻又道:“大姐,高峰的仇恨高涨,一心要为星儿报仇。”

  段大姐道:“这就是我不满意他的地方。”

  司徒德道:“怎么说?”

  段大姐道:“我所用的人要一切为我,而不是为了一个丫头,他应该听命于我,而不是一意孤行。”

  司徒德道:“只要他能取下水龙人头,我们就满意了”

  段大姐道:“一意孤行是很危险的事,高峰奇才,我不希望他夭折,只可借他太死心眼,只知道星儿,却辜负我对他的栽培。”

  司徒德道:“慢慢来,只要他重情感,我们就有办法,我们可以再给他弄个星儿呀!”

  段大姐道:“我试过,他不要。”

  司徒德道:“他还年纪轻,他会慢慢忘记的,当他淡忘了星儿的时候,我们就会再……”

  段大姐突然道:“他去了,高峰往那人走去了。”

  司徒德马上不再废话。

  他很想从洞中望去,但段大姐站在那里。

  ……

  段大姐一边从小孔往外看,一边淡淡的道:“等高峰离去以后,马上把星儿送回去,把“收魂丹”加一倍,应该可以救她回过来的!”

  司徒德道:“从江中捞上来的时候,我就给她塞了一粒“收魂丹”,她可以活过来的!”

  二人这几句话,实在是惊死人!星儿……

  星儿不是已死了吗?

  有人说,血不凝脉不停,这个人就有救,而星儿,她实在也是心灵性巧的女子!

  就在水龙一掌把她击飞的时候,她那拍向水龙头上的一掌立刻转而迎向水龙的掌力,她等于借力而逃!

  她除了下体流血之外,内伤并不严重!

  她被附近的小船捞上去,立刻又服了“收魂丹”,她应该有救!

  司徒德就保证星儿死不了!

  只不过段大姐就算是救活星儿,她也不要星儿再同高峰一起了,因为她不要高峰成为星儿的人!高峰是她段玉的人,是她的最佳杀手!

  ……

  此刻——从洞中望向外面!

  是的,高峰往那人走去了。

  他仍然走地有声,一副金刚怒目的样子,他甚至出气带声,虎狼在扑咬的时候,也有声音,是吼声。不错,高峰也发出虎狼的吼声。

  他逼近小船岸的杨柳林下,只见是个山羊胡子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满面慈祥的样子,笑嘻嘻第就好像桌上供的弥勒佛一样。

  这个人不但白净净的,而且胖嘟嘟的双下巴,那身衣服真排场,马褂发着光,长衫蓝缎子,便一双靴子也在靴面上绣着的“福”字。

  这种人当然福气,这种人不论到什么地方,都会令人觉得他一定是财神爷的大舅子。

  这种人也最会拍马逢迎,当然,这种人如果开口说话,不带着铜臭味才怪!

  ……

  高峰站在这人前面,他不出刀,因为对面的胖中年汉子并未握刀。

  他甚至看不出这人的身上会有什么兵器,而且这人见了高峰一直呵呵笑着。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高峰怎会对一个笑脸相迎的人出刀。

  他冷冷地道:“你是谁?”

  胖子吃吃笑起来了。

  他笑的双肩耸动,好像很乐的样子。

  高峰道:“别笑了,你回答我的话吧!”

  胖子果然不笑了。

  高峰道:“我叫高峰。”

  胖子竖起大姆指,道:“真好名字,高高的山峰入云,俯视天下唯我独尊。”

  高峰捉弄谑笑:“你应该在你主子面前拍马屁,你拍错了地方了。”

  胖子吃吃一笑,道:“怎说是拍马屁?高少爷,我句句真心话。”

  高峰嘲讪道:“口是而心非。”

  胖子道:“高少爷,我们当家的名叫水龙,他乃水中之龙,你乃高山之虎,在字义上而立,我们当家的属智者,你高少爷应为仁者,这就是智者乐水而仁者乐山的意思,千万不能演成龙虎相斗,两不利呀!”

  高峰冷叱道:“水龙不是叫你对我说这些狗皮倒灶的话吧?”

  他双目凶光倏现,又道:“你应该出招了。”

  胖子忙摇手,笑嘻嘻地道:“高少爷,你看我是会耍刀的人吗?”

  高峰道:“你不会武功?”

  胖子道:“我包才绅只是个管帐的,动动算盘我在行,用刀杀人可外行。”

  高峰一怔,道:“水龙派你来干什么?”

  包才绅又笑,道:“唯有派我来,方显我们当家的诚意,高少爷,我们当家的爱才,他觉得你就是他心目中的人才,再是怎么说,他也想把你收到他身边,高少爷,我们当家的求才若渴,你若……”

  高峰沉声道:“除非我的星儿活过来。”

  包才绅道:“人死怎能复生,那位姑娘实在不是我们所杀,你……。”

  高峰愤怒:“星儿是死在你们人的手中,她活着去,死着回来,你们休想赖。”

  包才绅道:“所以我们当家的有回报,他准备二十四个美姑娘,等着你少爷去挑,我敢说,二十四个姑娘没有一个不比你的星儿漂亮。”

  高峰吼道:“我要的是星儿那颗善良的心。”

  包才绅道:“那二十四个姑娘也都善良的很呐。”

  高峰毛了心。

  他戳指包才绅叱道:“滚回去,去叫水龙滚来,我在这里等他来。”

  包才绅道:“何必呢,你何苦一定要同姓段的女人卖命?不值得呀!”

  高峰道:“我为我的星儿拼命。”

  包才绅道:“星儿乃是姓段女人送你的,你上她的大当,还不知道。”

  这句话令高峰感到兴趣,他很想知道段大姐与三船帮之间的纠葛。

  他逼视着包才绅,道:“段大姐要取姓水的人头,她当然有她的理由,段大姐为什么不取别人的头?”

  包才绅道:“高少爷呀,你实在太纯洁了,你也纯浩的可爱,但却也太危险了呀!”

  高峰道:“怎么说?”

  包才绅道:“人在江湖行,耳目要灵活,所谓耳听八面眼观四方,你大概初入江湖吧!”

  高峰瞄眼:“我今年十六岁。”

  包才绅拍手笑道:“真年轻,什么都不懂,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聪明。”

  高峰要发火,他的手按在刀把上。

  包才绅当然知道高峰要出刀,而且刀出就会叫敌人的头落地。

  他当然不是来送死的,他忙摇手笑道:“你少紧张嘛,听我说下去。”

  高峰道:“我很不耐烦啦!”

  包才绅道:“高少爷,江湖之上人吃人,三船帮乃三江水面的大帮,人多船多银子多,江湖上那个不红眼相看?那个又不垂诞欲滴?那个段女人不自量力,她一心想在我帮中插一手,捞些什么,可是她行吗?”

  高峰道:“就为这些?”

  包才绅道:“就我所知,大概就是这些,如果还有别的,我实在猜不着了。”

  高峰道:“不错。”

  高峰冷冷道:“段大姐夺取三船帮?她只是个女人,她能吗?”

  包才绅道:“高少爷,天下有许多可怕的女人,姓段的就是其中一个呀!”

  笑死人了,高峰才不相信姓包的话,只不过他也猜不出段大姐为什么一定要水龙死。

  ……

  包才绅看看高峰,他伸手入怀。

  这动作立刻引起高峰的注意。

  高峰以为包才绅取家伙了,他便准备拔刀。

  只要出刀,他就会往敌人扑击过去,他相信——事实上可以把姓包的人头切下来。

  只不过他却发现包才绅的手上托着个闪闪发光的金元宝,真亮。

  高峰不曾看过金元宝,他甚至也未曾见金子。

  他在大山里放牛羊,就算他舅舅也怕未曾见过金子是什么样,他只见过碎银子,直到他与星儿在小船上之后,方才见过银锭。

  包才绅的金元宝把高峰给看呆了。

  他撇着嘴角:“哇操!你想买动我的心,姓包的你散散去(白费心)。”

  包才绅呵呵笑道:“高少爷,你知道为人办事的苦衷吗?我在为我们当家的办事。”

  高峰道:“所以我不杀你,快回去叫水龙前来。”

  包才绅道:“这个金元宝五十两,我们当家送你高少爷的见面礼,高少爷,你不会拒绝吧?”

  高峰道:“你错了,我不会投靠水龙的。”

  包才绅道:“真是可惜呀!”

  高峰道:“等我发火,你就后悔了。”

  突然,包才绅竖起大拇指对高峰赞道:“好,高少爷既不为色迷,更不为金所惑,似高少爷这种不事二主的决心,江湖上已少见多了,我为你喝采。”

  “你真啰嗦。”

  “你的忠义,令我感动,就算你不投入三船帮,包某也要以此金相赠,我立刻去请我们当家赴会。”

  他果然转身,但却将手中的金元宝抛向高峰。

  包才绅已奔出三丈外,道:“你等着。”

  高峰不由得伸手接住抛来的金元宝。

  他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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