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又老又丑又蠢又坏
嘲讽的面具。
燃烧的火焰。
挂起的风暴。
响起的清晰话语。
“没有交手之前,永远不要先把狠话说了,不然这样,你尴不尴尬?”
老人看着这把平平无奇,甚至还生锈的柴刀。
竟然指着自己的眉心!
多少年了,多久没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人用刀指着自己的头!
饶是心境再稳健的人,此时也会感受到极大的愤怒。
他承认对方或许有着形同鬼魅的身法,或许是他能闯到这里来的重要因素。
但是……硬实力的碰撞才是说话大不大声的关键。
于是老人的衣袍鼓鼓胀胀了起来。
浑身磅礴的气息让他此时的气势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许念可以清晰的看到,浑厚的气息顶撞了自己的刀尖。
似乎在碰撞,在反向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表现的稍微软弱一点,大概就会连带着自己一起震碎。
浑厚的气息如坚硬的城墙,光是这无形的空气波动,就让人束手无措。
他的气势还在膨胀,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身后全部都是他的境界,他的实力,他的气息。
宛如连绵的山脉,不可攀援的高峰。
“除了你的身法还有什么让人称奇?拿着一柄柴刀闯上凤凰台的确富有新意,但是想踩着昆仑宫扬名立万,还是少点真东西。”
“什么真东西?”
许念似乎很好奇的问道,他的手臂纹丝不动,刀尖依旧指着对方。
老人嗤笑一声。
“这就是真东西。”
“呼……”
风向似乎变了,不是朝着自己吹来了,仿佛是在空气中旋转。
在火焰似乎越来越衰退的时候。
许念看到了漫天的黄金。
不对……那是去到了空中的梧桐叶。
那些数不尽的梧桐叶在空气中盘旋,然后如有意识一般的来到了老人的身后。
它们一片片的重合,贴在一起。
宛如倒转一面镜子破碎的过程,迅速的在老人的身后,变成了一柄黄金巨剑。
它悬空着,剑尖指向天际。
许念能感受到那汹涌的气息开始压缩自己,让自己的衣衫都无法随风摇摆。
那柄剑开始倾斜,朝着自己倾斜,仿佛随时就会像是崩塌的楼阁,它就算是无数的梧桐叶构成的。
但是也是自己的剑意。
老人毫不怀疑,八境之下,碰到这把剑,都没有还手之力。
只会被碾压。
他或许……可以坚持久一点,但是这远远不是自己的全部。
而许念抬头看了看,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都喜欢这么装呢……
“给你面子不要,拿刀指着老夫的头?老夫生平最讨厌被人用刀指着头。”
老人笑起来。
同时抬起手臂,下落。
于是眼看着那把剑,就朝着许念的头劈砍而去。
风声大作,夹杂无数剑气,也是老人为之自傲的剑意的黄金剑眼看就要落在少年的头顶。
而许念却开口。
“我是个尊老爱幼的人,但是就是有人总喜欢倚老卖老。”
“……”
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
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许念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的动作,不去提防头顶的剑。
他只是将手中的柴刀往前推,往他的眉心推。
这个时候还不死心?打算破釜沉舟?
可惜,他还不知道八境不是什么极限,八境之上,还存在着他难以想象的强者。
不管是这柄破柴刀,还是这个戴着面具,故弄玄虚的年轻人,都别想往前推进一点点!
“咔……”
可是逐渐猖狂快要失控的笑容就在一瞬间凝固了。
老人的眼神由开始的自鸣得意,胜券在握变为了不敢置信。
因为……他特地安排在了对方刀尖的气息,最坚硬的盾牌,不可能被突破的防御。
出现了裂痕。
没有裂痕的盾牌,没有缺口的城墙便是完美的。
但是只要它们出现了一丝丝裂缝,后果就是……
“咔擦!”
砰!
眼看着黄金剑就要落下,砍下许念的脑袋的瞬间。
许念将柴刀推了过去。
所谓气息,所谓防御,如沙堡一样脆弱,如白纸一样轻薄。
老人仓皇后退。
“咚。”
清晰无比的声音是他的刀尖,碰到自己的额头。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身体不受控制,意识脱离躯壳的感受。
飘荡,漂浮。
他用神魂之眼睁睁的看着目光呆滞的自己顺着柴刀的方向轰然躺下。
眉心渗出了并不多的鲜血。
他……用这把柴刀……洞穿了自己的灵台?!
哗啦啦!
空中的黄金剑,陡然的溃散。
成为了飘落凋零的落叶。
像是一片片黄金叶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将他整个覆盖。
然后落下,堆积在了他的脚边,肩头,发丝之中。
许念没有管这些,只是他仿佛看得到对方飘荡的神魂。
于是说,“你看,到底是老人家,不长记性。我说了,大话别说这么早。”
“……”
许念放下手臂,将肩头的一片落叶拍下去。
抬起头看着梧桐树上,火焰似乎是已经熄灭了。
老人的神魂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凤凰玉……”
遇到了这么多年从未遇到的情况,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强悍的对手。
作为凤凰台的守山人,他此时能做的有什么?
活活把对方看死?
还是说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凤凰玉拿走?
他颓唐的想到,此时似乎只能交给天墟了……
堂堂的八境巅峰,此时竟然连分内之事都做不好……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人……这个戴面具的少年……太他妈离谱了!
神魂会想什么许念不在乎,他知道这个老人不敢再出手阻止自己了,因为神魂俱灭那就是真的消亡。
来到别人的地盘拿别人的东西……嗯,的确是自己会做的事情,反正自己没有道德底线。
但是不至于真的大开杀戒,所以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许念没有想着消亡对方的神魂,而是冲着那梧桐树上,一跃而起。
他首先落在了一根粗壮的枝桠上,然后握着柴刀一步步朝着中间巨大的巢穴走去。
不是寻常的鸟窝,而是仿佛这颗巨大的梧桐树生长出来的一个窝点。
呈不规则的圆形,中间枝桠交错成为床板,叶片茂密成为床单。
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火球,许念能看到其中有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在沉睡。
大概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许念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却是笑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沈欲对自己说起过的那个画面,凌波湖边十四岁的自己,浑身赤裸,满身鲜血,也如同浴血一般,只是当时自己的身边有许多野狼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大概率不是。
许念再也没有见过凌波湖边出现什么野狼。
摒弃掉这些无聊的杂念,不重要的细节。
他低头看着这团火焰的旁边,躺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血色美玉。
它仿佛是炽热的,又微微透明,里头似乎还有星火在燃烧。
这就是凤凰玉无疑了。
它有什么秘密让昆仑宫的人如此守着,哪怕是五十年一出都不肯放弃呢?
哦,越是珍稀的东西,越是让人有占有欲,但是许念用脚想都知道,一定对修行有所裨益,甚至是天大的好处。
可是跟自己拿来给人治病有什么关系呢?他单膝蹲下,就在准备捡起这枚五十年一个的凤凰玉之时。
陡然,他感觉到了压力。
一瞬间,仿佛天亮了。
不仅仅是压在自己身上,想要将自己压垮的磅礴气息,还有着骤亮的天际。
他抬头,四面八方的天空已经是突然亮了起来,可是不见太阳。
他感觉得到,有人用一些手法,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将自己困在里头。
然后下一刻,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声音。
“住手。”
许念转过头,看到了在后头的光幕之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就像是天神下凡,只是露出一张脸,就足以让所有的凡人畏惧,匍匐在地。
许念皱了皱眉。
“真丑。”
庞大的脸庞,连细微的皱纹都明显了起来。
何况这是一张老脸。
“凤凰玉留下,你可以走!”
可是另外的一个声音在侧面响起。
许念再转过头,和之前的情况如出一辙,只是换了一张脸,都是那么庞大,都是那么……
“又老又丑。”
“让他走?有这个必要么,天墟什么时候怕过所谓的强者?听我的,把他杀了。”
则是在左侧的侧面了。
许念看过去。
“又老又丑又蠢又坏。”
而第四面的声音也终于出现了。
“囚禁在天牢里就好,他很特殊。”
这次许念看到的是一张年轻至极的面庞,哪怕是这种漂浮的巨大脸庞,都显得俊朗非凡。
可惜。
“比我还差一点。”
他的喃喃自语似乎没有人在乎,这些漂浮在云层里,光幕里的脸庞三言两语好像就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仿佛自己会如何,自己是怎样的结果,都取决于他们的心情。
原来得到力量的人就是这样的嘴脸。
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埋怨的,毕竟都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地位了,还需要掩饰给谁看呢?
可是并不妨碍许念觉得他们恶心。
他握着凤凰玉站起身来。
平静的站在了四张脸,四道视线的交汇处。
毫无波澜,也不在这强悍的威压之下颤抖。
他只是开口道。
“本来我是打算直接拿完就走的,但是鉴于你们这么讨厌,那就多做一件事情。”
四道声音混乱的响起。
“还敢口出狂言?!”
“我们已经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
“跪下,磕头认错,有这么难么?”
“你……还能做什么?”
面具后的脸庞微笑起来。
“让你们长长记性。”
“呼!”
他扬起手臂。
许念手中的柴刀飞了出去。
刀在凤凰台上,兜转一圈。
将那些脸庞一个个的割裂撕碎。
然后朝着云层深处仿佛天宫的天墟飞去!
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那些脸庞都顾不上怎么去留下这个少年。
在半空中他们仓促的出手。
“留住刀!”
“留住!”
可是这把刀就像是铁了心,就像是谁也拦不住的脱缰的野马。
它穿过所有的束缚,穿过那些浩浩荡荡试图拦住它的剑。
上空不断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火花碰撞。
有人想要摧毁它,可惜它就是不断。
有人想要拦住它,可它怎么都不停。
它穿破云层,直入天宫,无人能挡!
此时深居楼阁之中的赵雍眼神错愕。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越来越近,好像……
“恒供奉!它是朝我们这里来的!”
恒温死死地捏住那枚棋子,当那些大人物出手都无法阻拦这把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朝着置身事外的自己而来?!
手握凤凰玉的面具少年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情。
其实也不久远,就在自己上山之前。
“抱歉,只是说一下,如果您不愿意……那就算了。”
“你说。”
澹台洛水就在他的耳后轻声说。
“如果可以……能给天墟里的一个人一点警告么?”
“谁?”
“不方便说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在哪儿。”
澹台洛水如此说道。
“有仇?”
“嗯。”
“多大的仇?”
“天大的仇。”
“为什么不干脆过分点,直接让我帮你杀了他。”
澹台洛水的巨峰几乎贴着他后背,似乎是为了保持隐蔽的下意识行为,似乎是沉浸在情绪之中没有意识到。
她脸颊有些红,耳朵有点烫,心却在翻涌。
“这件事情,我打算自己来。但是我不想他现在高枕无忧的太好过,我想让他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可以么?”
“看情况吧。”
当时许念是这么回答的,倒不是担心情况复杂,自己难以应付,而是自己不一定会记得。
现在他觉得,好像的确有点必要。
他扬起头看着天际,心中默念。
“白玉京”
在少年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凤凰台上的同时。
砰!!
柴刀直接床破了窗棂,木屑纷飞!
赵雍甚至来不及掏出背上的长弓。
而恒温仓促的抬起双手的结果只是看着这把刀越来越近!
咚!!
刀锋擦过了恒温的脸庞。
他甚至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当脸颊上的血液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棋盘上,染红了白子的时候。
近乎呆滞的恒温木讷的转头看到了插在了身后墙壁上的柴刀。
刀声摇晃,嗡嗡作响的声音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声响。
因为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
自己哪里得罪这个人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