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 史记陈平世家看完了吗?说说你的看法!”。
“爸, 看是看完了, 可我不是很懂您为什么让我看?”。
谷雨背诵起其中的一段,“……吕太后立诸吕为王, 陈平伪听之。及吕太后崩,平与太尉勃合谋, 卒诛诸吕, 立孝文皇帝,陈平本谋也!”。
背完之后,谷雨哼了一声,“陈平受高祖遗命, 辅佐惠帝,吕后专政,他却一味顺从,以保住地位,等到吕后一死, 他立刻反攻倒算, 诛杀诸吕, 连婴儿都没有剩下,这样的人你怕不怕?”。
丁承德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怕! ”
“怕就对了, 你知道吗?你爸爸身边就有不少陈平!”谷雨盯着丁承德的眼睛说道,“能当陈平, 最起码得是中央局委员,你说说看,中央局委员中谁比较像?”
丁承德面露疑难之色,“爸, 你让我说这个……”。
“就在今天早上,六位中顾委委员被捕,六十八名副部级和资深厅局级干部被捕, 这些人有很强的关系网,接下来至少还有几百人被捕, 而被牵连的人可以肯定数以万计,其中有没有中顾委常委我都不敢肯定。②
若是出现了中顾委常委,乃至于主任、副主任, 那这场斗争的残酷程度,将是建国以来从所未有的, 而且这一次与此前很多次不同, 凡是被捕的就算没有身败名裂, 也会被打回原形,不仅仅自己在政治上再无话语权,子孙后代也会彻底失势,无数人三代之内都不要想成为公务员!”
说到这里, 谷雨冷冰冰的说道,“我一口气毁掉了这么多人的前程,这些人会不会恨我入骨? 其他没有被牵连的人会不会兔死狐悲?我在世时,他们不敢咋呼,我死之后呢?
钢铁同志的小儿子还是战争英雄, 照样被关进了大牢, 你们兄妹会怎么样?要不要提前去大牢里体验一把? 或者去一趟昆仑省尝一尝五十度高温下劳作的滋味! ”
丁承德脸色煞白, 喃喃说问道,“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了? ”
“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 我随口试探几句,就有人敢打探我的身体状况, 敢对我指定的李强同志说长道短, 现在都敢这样,以后还了得?我不提前下手,难不成等着他们反攻倒算吗?
蕾蕾, 我是党的第一枢机, 整个国家处在最巅峰的人, 我的职位注定了我必然是众矢之的,而你的母亲,你们姐弟,作为我的亲人,则很不幸处在吕后家族的位置。
等到我死后, 哪怕你们不争不抢,安安分分, 那些对我不满的人同样也有可能对你们下手,这是你们逃脱不了的宿命!
是, 现在这个时代政治要文明许多,但现在整治人的办法也先进了许多,你现在有了孩子,若是孩子生病,有人故意用错药, 让他聋了哑了, 让你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
丁承德猛然间站起来, 恶狠狠地说道,“谁敢这样, 我要他的命!”
“你要人家的命,前提是你要有实力,你觉得自己现在有实力吗?”
丁承德沉默不语, 良久这才说道,“爸,我觉得吴伯伯,廖伯伯,侯伯伯还有陈伯伯都有些像陈平……”。
“为什么?”
“他们对人客客气气, 文质彬彬,对人很关心, 可他们的一些革命往事, 却不是这样, 我觉得吧, 陈平也应该是这样的人! ”。
“三位李伯伯呢?你怎么不说?”
“我也说不好,我就是感觉他们不像!
“记住你今天说的, 那些对你客客气气的人, 未必是爱你,也可能是把你推往地狱的人!”虽然女儿还很稚嫩, 但能有这样的直觉, 说明又一定的天赋。
谷雨很满意, 脸上露出了微笑, 接着说道,“我跟你说这些, 并不是想让你怎么样, 只是让你有一个心眼,不要对别人说的都信。
左洋子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 这个女人政治上很有些头脑, 她又是日本人,现在她和你捆绑很深, 背叛你对她和她的亲生孩子们没有一点好处,你遇事可以多听听她的意见……”
默默听完谷雨的交代, 丁承德还是忍不住抗争道,“爸, 相比于从政, 我更想成为女科学家!”
“你以为科学家就不用懂政治了?那些个院士哪一个不是人精?钱学森刚过来的时候,罗科已经是总设计师, 可现在两个人地位翻了个个, 可一点都不纯粹!
蕾蕾, 我从来没挡着你成为女科学家, 我也支持你嫁给国宝级的核弹专家,这确实让你多了不少保护,但你一定要记住, 这样的保护只可以让你的亲人避免到95%的攻击,而不是100%。
中国不是苏俄, 我们有着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 党内有那么一些人还活在封建时代, 他们对科学缺乏认知, 甚至以为是奇淫技巧, 不屑一顾, 目光短浅的只看到眼前。
这些人骨子里还是中国传统的那一套, 有了权力,就会搞党同伐异, 搞封妻萌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一套东西, 我现在这么打压他们, 若是机缘巧合, 他们跑到台前, 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为了你钟爱的事业,你必须拥有一定的权力, 这份权力既是保护亲人,也是保护我们这么些年的劳动成果, 更是推动国家未来的发展……”
谷雨这么一说,丁承德顿觉压力很大, 她有些不自信,“爸, 这么大的责任,我恐怕担不起来呀!”
“我二十多岁就成为党的第一枢机,你觉得我的压力不大吗?我不也照样挺过来了吗?你的脑瓜子那么聪明, 一点就透,先天条件这么好,有我在背后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大胆的去尝试, 就算搞砸了一些事,有我护着, 你也可以从头再来, 我当年可没你这个福气, 若是一步错, 就有可能死在KMT手里!”。
谷雨都这么说了, 丁承德也只能点点头, 想了想说道,“爸,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达到您的要求, 但你觉得我适合跟人斗心眼吗?妹妹比我有心眼多了, 你为什么不用妹妹?”
谷雨很满意, 笑着说道,“政治并不是勾心斗角那么简单, 搞阴谋诡计只是小道, 我们要走大道, 什么是大道, 顺势而为, 抓住政治的本质就是大道!
什么是顺势而为, 在一步步实现中华之崛起的同时,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并有效控制两极分化, 让广大中国人民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 这就是大势,谁能抓住这个大势,谁就立于不败之地!
政治的本质在我看来就是管理, 你肯定学过我们搞来的美国管理教材, 那些教材逻辑非常清晰, 言之有物, 这说明管理是一门科学, 什么是科学,能够证伪,能够进行逻辑分析的就是科学。
现在计算机技术蓬勃发展, 随着计算机存储能力的增强,越来越多的数据可以被存储和保存,通过分析这些数据, 你就可以掌握很多很多信息,掌握的信息多了, 管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而有了足够的信息,你遇到政治上的挑战也自然能够轻松渡过。
蕾蕾, 你还年青, 经历有限, 性格又较为爽直, 我不指望你和那些口蜜腹剑的人斗心眼, 你肯定斗不过,但你是我的女儿, 拥有天然的优势,你不需要玩那些小道,你就直追本质!
你是计算机专家, 擅长进行各种数据分析, 你要做的是发挥自己的特长,掌握足够的数据信息,然后用无可挑剔的事实和推理击败任何挑战, 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
听到这里, 丁承德恍然大悟, 原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爸, 听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您放心,不管未来如何,我一定竭尽所能,保护我们的建设成果,保护好妈妈和妹妹弟弟他们, 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嗯, 好样的!”谷雨很满意,“不过既然走上政治这条路, 也一定要注意, 要保持谦逊, 你可以骄傲自己的成就,但你绝不能骄傲自己的出身, 与人相处, 一定要谦逊, 如此你才能让有本事的人为你所用!
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你和中国七亿人民是一样的, 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投了一个好胎罢了, 一点都不高贵,你必须时时刻刻,牢牢记住这一点! ”
“爸, 您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谷雨点点头, 笑着说道,“你安心做好现在手头的工作,全力协助并支持图灵教授研发出具有兼容性的集成电路计算机,为他挡住任何责难, 只要协助图灵先生做好了这件事, 你最起码也是中国一流的计算机专家,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能撑得住!
当然了, 如果有空, 记得读一读爸爸让你读的书,同时呢, 也和今天一样, 和我聊一聊你的心得体会,言传身教再加不断历练, 用不了多久, 你就可以独挡一面!”
听到这里, 丁承德若有所思,“爸爸,你似乎很清楚新一代计算机的难度?”
谷雨笑着说道,“我虽然不懂计算机,但我对工业还是比较了解的,不管是电子管计算机,还是你们搞出的晶体管计算机, 都有一个问题,各种计算机产品之间内部结构、处理器、程序设计软件和外部设备不尽相同, 功能和性能也不同, 一款计算机对应一个系统,无法扩展或升级。
这就类似于手工业, 每一个手工业者生产出来的产品都有一些区别,不可能把这家的东西用到那家去,想升级更是难上加难, 只能低水平重复, 而且生产商不仅没办法迅速扩大生产, 消费者使用起来也11有无数麻烦,可谓费时、费力又费钱。
但如果你们实现了不同规格的计算机产品之间的兼容, 情况就完全不同,此时的计算机就变成了一个明明白白的工业品,可以非常容易的复制生产,也可以不断升级改造!
很明显, 这是一次质的飞越,而要做到这一点,必然会无比艰难,也必然会付出空前的代价, 但这样做非常值, 一旦成功,中国将会产生一个新的工业部门计算机工业,而此前的计算机不过是手工业作坊罢了!”
丁承德非常认真得听着, 听到最后,她忍不住说道,“爸, 你分析得实在是, 太, 太精妙了, 我要记下了,明天给项目组的工程师们去说,一定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我们正在做什么! ”
谷雨笑了笑,“我还是有些想法的,你跟我交流不吃亏!”
“嗯嗯!”丁承德一边哼哼的, 一边快速记下谷雨所说的话,等到宝贝女儿离开, 谷雨则翻开了廖德华同志递交的文件看了看, 老廖被他阴了一把, 根本不可能顺利脱身, 这是他早就琢磨好的计划, 这位党内陈平, 一辈子滑不留手, 若是没有东西限制,鬼知道未来他会站在哪一边。
虽然谷雨非常注意养生, 工作负担太重,头上又有旧伤,而五六十岁这个年龄段又非常危险, 很容易罹患恶性肿瘤,所以他说自己活不到六十,虽然有很多试探的成分, 但内心多少有些隐忧, 他这一次下手如此凶狠,也不乏这样的考虑。
所以有可能捣乱的人,他都要有所防范, 他不怕老李, 老李这个御用反对派有无数人盯着,绝对上不来;老吴他也不担心,他不是做一把手的料,而李强又是他的旧部, 他支持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跳出来打破谷雨的布局, 而有他盯着,老李更翻不了天!
谷雨左思右想,觉得中央最高层真正有可能跳出来的反而是廖德华, 所以他必须让廖德华与一些人结仇,仇越深,他就越没有退路,以后想联合起来,人家也不相信, 这才有前几天的骚操作……
当然了, 还有一些人,有着隐隐的威胁,比如薄一波,不过谷雨会牢牢得把他压在中央局一级, 也不让他碰党务, 他想翻天绝非易事!
想到廖德华, 谷雨又想到他的死对头康生, 康生这个人表面上看凶神恶煞, 但做起事却总是喜欢留一手, 这种性子就有些像喜欢叫唤, 看着凶狠的狗, 遇到凶狠的, 挥舞着棍子驱赶, 他就有可能夹着尾巴逃跑, 反而不能让他负责这类的整顿。
相反,老廖是那种不咬人的狗,要么不咬, 一咬就死不撒口,入骨三分, 属于要么不干,要干就搞彻底的风格,处理这一类事务,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谷雨在那份处置一位中顾委委员的报告上画了圈,私乘飞机后被赋闲了, 不高兴, 私下里传播这样那样的东西,还跑来跑去, 这已经不仅仅是耍嘴皮子,而是实实在在有行动了!
本事不大, 脾气不小,除了干干脏活, 前世今生都没见到底做成什么事, 前世那位大飞跃, 他在1960年对教员说粮食有很多, 够吃,死人只是个别现象,光凭这一点他死多少次就没够。
上一次项英事件, 谷雨本来就想收拾他,毛泽东求情,已经放过了他, 这一次又有他, 那就不能再客气了, 反正他是搞肃反的, 他手里有冤魂,不是坚决不愿意自杀, 要斗争到底嘛, 那就看谁能熬过谁,反正老子有生之年是别想出来了!
随着谷雨的圈阅,某一位中顾委委员被老账新账一起算, 给他定下的罪名变成了危害国家安全罪、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 而他的夫人也没有逃过去, 因为家里有不少不该有的东西,自然也跟着进去,娶妻不贤必然的下场, 这仅仅是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在做完这些批示后, 谷雨又从文件柜中拿出了多个档案袋, 他一个个看了起来, 这是一场无比漫长的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或许等这些革命开创者们陆续老迈,才算结束, 哪怕是前世他穿越的时间节点, 那些开创者是基本走了,但他们很多人的遗孀还在。
所以谷雨开启了战争之后, 就没想过身后能安宁, 他需要搭配一套有极强能力的班子, 以应对未来八九十年代的大变局, 这一世中国提前崛起,苏俄会不会如期崩盘, 甚至会不会崩盘, 谷雨也说不准,但有一条, 谷雨是知道的。
八九十年代,中美之间绝不会是前世那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谷雨也不知道,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磨练出一只强有力的接班人队伍,要多方面培养和锻炼他们, 并赋予他们足够的权力, 只有这样, 谷雨才能安心闭眼。
这些人中有他的女儿, 也有他们夫妻那些年照顾, 并且时常得到他接见的烈士遗孤, 这些孩子不仅他看在眼里, 其他人也都盯着看,不过谷雨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作为一把手接班, 很简单的道理, 被人一路培养的, 就没有一个能真正接班的,不过他们却非常适合人大这个监督的岗位
他真正的接班人, 必须是在实践中杀出来的干才,这一世已经杀出了一些, 他正在默默得看着,同时也有一些他有印象的干才,虽然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干才的经历会有所不同, 但这些人能够出头, 他们年青时大多已经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开始。
比如他手中刚刚翻到的这位, 甭管他的大药丸到底搞出多少后遗症,他都实实在在改变了中国经济的命运, 但这一世与前世不同,他的起步并不高,毕竟抗战期间中国已经有了不少人才, 他的前面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才。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顽强得出了头,他竟然出人意料的考上了中科大最新的核工程专业, 大学毕业后,他被顺理成章得安排到了晋南, 在那家工厂, 他遇到了一群德国人, 几年间, 他就成为这家铀浓缩厂最好的工程师之一,然后他被过来考察的中核工业副总经理李国鼎看中,成为了他的新秘书, 顺理成章的进入到这份秘密名录中!
又比如被谷雨秘密收集的何济世档案, 大学毕业后,竟然被安排到了丰田汽车, 那一批安排过去的委培生中, 他是其中为数不多获得丰田公司认可, 希望留下的人。
接下来, 他又被安排了一汽, 恰好一汽更换一把手, 他再一次被认可, 提拔为中层, 能够两次被认可, 绝非易事, 他的天分和努力绝对不会差,而现在他又去了广南,再一次被认可。
邓萍让他留在广南?还想让李锡文去军委做干部部副部长, 谷雨笑着摇摇头,这两人的未来谷雨都想好了, 何济世接下来还是在企业,不过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朝鲜的李承晚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也该让他好好养老了, 接下来谁干,谷雨也没什么想法,但不管谁干,为了中朝两国的友谊, 谷雨有必要给朝鲜做一些支援, 要想纳入到中国经济圈,对朝鲜必须又打又拉, 打得差不多了, 该进入到拉的阶段。
所以接下来,中央会从全国的年轻干部挑选一些人前往朝鲜, 负责援助, 何济世也是其中之一,这是对一个年青干部非常关键的考验,同时这也会扩充他的视野,中国周边的朝鲜日本, 他必须有一定的接触。
而李锡文, 谷雨同样想好了对他的安排,等到广南汽车完工, 这位已经四十岁的同志将会调任民主试点区管委会副主任, 实际分管潮汕地区, 不仅上面有一个非常难缠的婆婆, 下面还有一大堆刁民,既要发展, 还要搞政治改革,这将无比考验一位干部……。
当然了, 不管是前世的名人,还是这一世冒出来的新星, 谷雨都会无比小心,让他们在残酷的斗争中不断摔打, 挺得过去的,自然会有进一步的机会, 挺不过去,谷雨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等待, 毕竟他愿意真心等待并不断给予机会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