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思明还不确定会不会离开,但就算这一次面试不成功,李思明业肯定要离开,李思明属于典型的工农干部,文化程度不高,与宣传部那些小知识分子八字不合, 潘信调他上京,一开始的思路就有想用他破局的意思。
???不过也不知道这小子得了谁的指点,在完成了社工局组建后,他就选了几个典型,开始了长时间下乡,一下去就几个月,通过指导这些典型企业党委的建设,李思明又写了好几篇文章,既有思想,又有深度,还有执行,也就绝了拿他做打手的心思。
李思明以谷雨提出的服务企业,服务群众为目标,除了正常的对群众的宣传工作以外,他的重心放在非公有制企业上。
李思明从非公有制企业内部培养和提拔有威望的企业中层和工人担任党组成员,社工局专人联络指导、并提供政策和法律服务,并进行仲裁的操作,这段时间潘信也在思考。
李思明的试点方案很有意思,需要把企业中真正有威望的企业中层和工人发展为党组成员,都是企业内部提拔的,没有外人,不仅企业有了核心力量,也避免了官僚化,相关企业党委连办公室都不允许有,越是简陋,越不容易官僚化。
党组成员一般为双数,基层企业代表为三人,中层管理代表两人,与资方有明显关系的代表一人,或者按照同样比例扩大人数。
党组成员不得预先安排人员,需召开企业党员大会,以总工会代表监督,采用有比例的无记名投票方式,选举结果第一时间公开,企业党组枢机由社工局联络同志兼任,党组成员轮流主持工作,每个月换人主持。
遇到事情了,党组成员内部讨论,只有三分之二以上通过,且通过社工局批准,才可以用党组名义发表表态性言论,一般则以企业党组名义出具建议书,以调解矛盾为主。
社工局的工作要如革命时期一般简明扼要,每周一次传达文件,小企业每一个月,大企业每半月一次召开会议,必要时可以临时开会,不得在工作时间开会,尽量选择在周末和休息时间,在企业办找一个房间开会,每次开会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不要搞虚头巴脑的东西。
社工局代表一般为两人,必要时可以扩大,传达的都是事关企业和职工的实事,没有就不要说,主要任务有三,一是收集过去半月企业党组和党支部的会议纪要,尤其是出具的每一份建议书,都必须收集,若是其中有问题,则需要纠正。
二是听一听企业和职工当前遇到的困难,对企业党组内部出现的冲突进行仲裁,若是暂时无法仲裁,则向上汇报,三是发现矛盾激化,需要深入企业,与企业代表和职工代表分别谈话,听取他们的意见,并向上提供明确的报告。
李思明还将干部下放和社工局的工作挂钩,两家都做的是调研的工作,所以社工局分正式工作人员和临时挂靠人员,下放干部作为社工局临时挂靠人员接触企业和职工,既可以深入群众,又可以减少社工局的工作压力。
李思明认为社工局和企业党组的重点是站在发展的角度,做好劳资平衡,缓解劳资纠纷,要劝和不劝离,一旦出现激烈对抗,企业党组必然会成为对抗的风暴眼,社工局就必须第一时间介入,直面矛盾,争取在矛盾没有激化前化解矛盾。
李思明的方案把核心放在解决劳资纠纷上,这本来是总工会的活,不过总工会现在相当尴尬,想搞独立工会,一直只是试点,哪怕是全国人大主席贺国正同志几次推动,但都不是很成功,原因很简单,我党起家的力量就来自于工会,党内很多同志担心独立工会,最终会被反动分子利用……
李思明的方案,事实上把本来应该由总工会承担的角色收到了社工局,社工局以党的名义对劳资纠纷做仲裁,总工会只有一个可怜巴巴的监督职能,这事实上架空了总工会,而总工会的级别要比社工局高两级,这自然引发了总工会的强烈不满。
谷雨对那种虚头巴脑只花钱,不做事的机构从来都不会客气,一旦该方案被通过,总工会就算不被撤销,也会变成彻头彻脑的养老院,而社工局的政治地位将直线上升,为了提升级别,社工局最起码要提升到副部级直属局,很可能会由一位正部级的中宣部副部长兼任……
任何一个部门都有扩张权力的天然欲望,而潘信本身又有极强的权力欲,中宣部本身又是一个综合性管理部门,他不仅不担心中宣部抢走了全总,反而乐见其成。
目前的全总除了做做宣传,搞搞试点,也实在做不了什么,但这些年劳资矛盾并不少,这一块的空白连谷枢机都担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推动成为社工局,事情总有人做吧,社工局以党的名义做,总比总工会的名义做要强,也显得中立,更能被群众接受。
虽然潘信是这样想的,但在面对总工会的领导同志,或者中央局开会时,他为了避免矛盾,有时候还会笑谈李思明那小子净给他带麻烦,他没有没有想过让社工局取代总工会。
他给出的想法是全总和社工局有配合、有分工、也有监督,社工局搞出来的非公有制企业党组能不能切实代表广大群众的利益是社工局能否发挥作用的关键,若是有总工会做一些监督问题就好办了!
潘信的说法获得了相当多同志的赞同,甚至有人将这一方案比成党委和政府的关系,总工会就在摆在外面的政府,但真正当家的是社工局,只是如此一来,全总的党组就彻底尴尬了,啥作用也没发挥,级别还贼高,要来何用?但若是撤销,大家伙也有些不习惯,毕竟全总党组历史太悠久了!
目前最高层对社工局的试点并没有表态,估计还想干下去,但到了这一步,社工局已经不是李思明一个小年青能够领导的,而且他不断下基层,也表明他无意长期在社工局做下去,所以谷枢机前几天和他交谈,要换一个经验丰富的同志。
谷枢机并没有说明李思明如何安排,这个级别的干部谷枢机一般不插手,潘信也知道李思明的想法,想着与中组部和人才交流委员会商量,安排他到大一点的企业或者地方任职,不过昨天国防部长寻总打过来电话,竟然准备面试李思明,看看他有没有能力担任中国驻法国武官。
驻外武官的级别非常高,比如中国驻联合国五常、本州日本、印度和联邦德国的首席武官过去是准将,准将军衔撤销后,改成了少将,而驻澳大利亚、埃及、南非等等地区强国的首席武官一般都是大校,只有小国家的首席武官才是上校。
法国作为五常之一,军事力量相当强大,中法合作也不少,李思明显然做不了首席武官,但听寻总的意思,只要面试合格,他会佩戴上校军衔,担任技术武官。
李思明打过仗,在生产兵团中做到营长,可以说是以少校军衔退役,这些年做过县长、中国合资企业的董事长和社工局局长,他佩戴上校军衔完全有资格,甚至有些低,但一般来说,武官都是从现役军人中抽调,李思明这样地方的同志担任武官,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而且给李思明安排的还是负责军事技术交流的技术武官,潘信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寻怀周告诉他,中国驻外的技术武官真正懂行的并不是很多,那种懂技术的军队同志各个都是宝贝,哪里舍得放到国外,李思明好歹在造船厂干过活,也接受过现代管理培养,已经不错了。
选择李思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参加了对法战争,表现相当不错,又对非洲法语区有一定的了解,让他去法国也方便与法国境内的黑人打交道,这也是军事交流很重要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也不指望他在技术交流这一块发挥多大的作用,只是想让他见识世面,这是中央对年青一代干部培养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他一个,接下来几年会分批把人放出去,回来安排到更重要的岗位锻炼……
听到这里,潘信自然秒懂,考虑到谷枢机的年龄,这一批干部中很可能会诞生第三代干部,不过秒懂之余,他又感到很不爽,他明明是中央局委员、中央枢机兼中宣部长,正常来说,他是入常备选人中排名最前列。
结果这般重大的问题上,他竟然毫不知情,寻总不在中央局,他都知道了,可他却不知道,很明显,他并没有进入到那个真正的核心圈中,不过这也实在没办法,那个围绕着谷枢机的真正圈子能力、信任之外,还有感情,他只有能力,想进入自然很难很难。
但不管怎么说,他算是阴差阳错培养了一个,未来李思明如果走得远,怎么也会感激他,把他从香港调到北京,让他走通了这非常关键的一步。
潘信想了一会李思明,又想到部里的工作,经过两年左右的不断调整,现在部里的大问题已经没有了,如臂指使虽然说不上,但公开不听指挥的情况已经没有了。
问题是部里很多人嘴服心不服,昔日宋朝官员对王安石搞荆舒是惩,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也用到现在,一些人不仅搞字眼游戏,还在想尽办法搞对抗,最典型的就是赠送给外宾的礼物,一般需要中宣部审核,但时不时夹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办杜恒宁那边已经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搞得他相当难看。
面对这些防不胜防的破烂招数,潘信下狠手整顿,甚至变着法的收拾,但还是有人明知故犯,更让人头疼的是,宣传企业改制后,原来层级分明的领导,变成了政策上的指导,一大堆对他不满的宣传干部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折腾。
看到《上海假日》红火了,这些人各种批评的声音不断,而且越来越过分,表面上是呼应,但实则拆他的台,批评甚至是影射的声音多了,不断有退休老同志,还有台上的同志用各种方式警告他,人大会议上已经有人公开说,这报纸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变得一抹黑了……
虽然谷枢机到现在还非常信任,不断给他打气,鼓励他撑下去,又说国内报刊杂志算不得什么,香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他都不在乎,更不要说国内,更何况现在是过渡期,过渡期有些问题不要紧,但即便如此,潘信的压力还是非常大。
压力大,潘信的整顿自然更狠,他索性对宣传口各部委和下属宣传企业进行了大换血,从海外省和边疆地区调来了一大堆干部,这些人能被调到京自然高兴,暂时也支持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人中有很多并不合格,无奈之下,他只能更加细致,又调来了一些熟悉的同志,负责监督……
潘信微微叹了一口气,宣传口的改革太难了,现在的他如同坐在火山口一般,就在他叹气之际,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听完之后,潘信相当头疼,谷枢机说了多少次不辩论,怎么大家伙就那么喜欢辩论呢?
谷雨同志接受美国记者的电视直播采访时说对谷雨思想做了一番定义,提到了第三根支柱费边社会主义,这件事引起了党内的极大震动,虽然谷雨在美国的直播采访说话有讨好美国,缓解西方猜忌的想法,但他自然对费边社会主义进行了一番背书。
因为党内存在争议,谷雨这个讲话并没有在国内发表,但很多同志根据党内目前的种种动作,也都看出了谷雨并不仅仅讨好美国,他是真欣赏费边社会主义,而不是科学社会主义,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如何看待*阶*级*斗*争*。
谷雨的想法也符合党内绝大部分同志的意见,中国环太党已经坐拥天下,如果继续大谈特谈*阶*级*斗*争*,那么斗争的是谁?仅仅是民族资产阶级和外国资本吗?会不会也涉及到党内所谓的特权阶级?
在《上海假日》这部电影上映之前,全党上下并不提,尽管大家伙心里有数,但谷雨允许该电影上映,实际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此时党内有两种声音,一种是继续调和,做一些压制;另一种自然是重提*阶*级*斗*争*,不过前者的声音要大得多,做做样子就行了,怎么能真得斗争自己呢?
对这种种争论,中宣部按照谷雨的指示,坚持不争论,可以在内部刊物发表文章辩论,也可以到香港发表文章,但不允许公开辩论,可今天却出现了试探,在北京发行时间不长的《文汇晚报》寰宇世界专栏中,出现了一篇介绍英国工党和费边主义的文章,看起来只是普及常识,但这是非常明显的政治试探。
对这种东西到底应该怎么办?你不管他肯定会进一步,但你要是不管,他也可以振振有词,连介绍都不行吗?但你这边介绍,另外一边肯定也会有人出来,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要辩论起来。
面对这种明显的未来发展路线分歧,宣传部长自然很难做,但再难做,也得做,思前想后,潘信还是没管,哪怕明知道是试探,也不能管,不是因为这是谷雨主张,而是中宣部一旦下场,右派很生气,左派不感激,他何苦来哉?只要不是公开辩论,试探就试探吧!
正如潘信猜测的那般,看到中宣部没反应,没过两天,对联邦德国社民党、伯恩施坦、社会市场经济的介绍出现了,而且还分上下篇,所谓事不过三,终于反击来了,在武汉一份晚报上,也非常有意思,同样出现了一个专栏。
北京的寰宇世界专栏的是各国主要政党,这边则变成了一个世纪政党风云,从时间的角度搞一搞分析,第一篇文章就是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兴衰史,揭发该党在一战中站在帝国主义战争一边,引发党内分裂等等……
潘信有些拿不定主意,再说了,他就算能拿主意,也要多请示多汇报,他带着两份晚报,来到了谷雨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一番,谷雨看完之后,摘下眼镜,不以为然的说道,“多大的事情?随他们去!”
“谷枢机,您说过不争论的!”
“这两个专栏并没有争论嘛,这是让人民了解世界,我觉得挺好的,就算有些打擂台,也不是争论嘛!”
“万一这两家变本加厉……”
“战争期间更在意集中,现在形势比较好,咱们就要多讲民主,民主就要允许有一些辩论,口子放开些,反正也翻不了天!
我讲的不辩论是党内工作不辩论,各个关键媒体报纸不参与不报道,有些人爱辩论就让他们辩论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行,只要不公开打起来,就不用管!”
“明白了,多谢谷枢机的指导!”
“你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你现在的压力很大,怕我摇摆,你放心,我绝不会摇摆,我对你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只要你保持现在这股子干劲,再领导宣传口十年、十五年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潘信心里很是激动,不过他是老特务了,脸上却不太明显,“谷枢机,多谢您的信任!”
“老潘,你看看老梁就知道了,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这也不怪你,做情报工作出来的同志,都这样!”
潘信低着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谷雨也没让他为难,笑着转移话题道,“潘信同志,中宣部是一个综合性管理部门,各个部门你们都能插一脚,外交你们也要注意嘛!”
“赫鲁晓夫马上就要来了,您的意思是有意让他看到我国内部有争论?”
“让他知道一些辩论也好,我相信苏俄在华的情报部门肯定会很在意收集这些东西,他看到了有些顾忌是好事!”
“若是长此以往,就怕意见分歧太大了,未来会造成分裂?手段毕竟只是手段!”
“我党的同志绝大部分都是民族主义者,民族主义者都想着为国家好,自然可以相忍为国,这民族主义讲的是什么,是国家大义,心里有国家大义的人,是不会闹分裂的!”
说到这里,谷雨站起身,走了走,有些感慨的说道,“社会主义国家用一个声音说话看起来是好事,但这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不让人家说,短时间可以,长时间就不行了,这样操作很容易僵硬,想进行各种政策调整时,往往没有铺垫,显得很突兀。
苏俄动不动搞出180度大转弯,爱得时候拼命舔,恨得时候把人打到十八层地狱,这样急剧变化,群众的思想怎么能接受,时间一长,就容易出乱子!
资本主义社会各种声音都有,确实乱糟糟的,但不管怎么乱,人家都围绕着一个利在转动,乱是有限的,这里面花样多得很,我两次去美国,对此印象很深刻, 但一切都用利来衡量,一切朝钱看,也不行,很容易走向拜金主义,彻底沦落为资本主义!
我们党则要走第三条路,中央不能随便表态,表态了就不能轻易变化,要不然党的威望就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党必须代表着国家大义,绝不能被人解构成,党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就是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如此就可以获得最广大人民的支持!
而社会上各种嘈杂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会一步步变成以利作为衡量,不要在意,既然看的是利,就算乱,也是有限的,但若是一些人逐利走过了,当就要用国家大义来压制,如此两方面的优点都能兼顾,两方面的弊端也排除了不少!
潘信同志,你一定要记住,中宣部的同志负责的是仲裁,是宣扬国家大义,搞宣传的同志可以没有才干,但三观一定要正,一定要树立正确的义利观,那些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满是男盗女娼的人,有多远,给我丢多远去!
你把边疆和海外省的宣传同志调回来是好事,他们能长期坚持,胸中必然有义,光靠利绝对支撑不了那么久,这样的安排很好,要坚持,长期坚持,哪一天不给边疆和海外省的同志出路,不仅我们危险了,国家也危险了!
有人说新调过来的同志文章不行,又有人说他们主持工作时搞出了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这些不过是技术问题,未来都能进步,我不看重,我就看一样,心歪不歪,心歪了,就要调整,心不歪,就要重用,就这么简单!
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对下面传达,让下面做事的人安心,同时也让那些个还留存侥幸,不断负隅顽抗的人死心!”
谷雨顿了顿,提醒道,“你的手段用了不少,但还是不够硬,有些人还在折腾,你要比他们还要能折腾,这些人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就要搞魔高一丈,道高十丈!
一些人心里明白自己没本事,知道离开体制撑不了多久,偏偏心思歪了,总是想着逞一己之私,不断放私货,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吃老子的饭,砸老子的碗,绝不能纵容,一定要把他们折腾怕了,让他们不敢再乱来,这一类人总想着我有笔如刀那一套,我们就用真刀真枪收拾他们!”
谷雨最后这番话说到潘信心里去了,“谷枢机,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把那些吃饱饭还骂娘的混虫拗过来!”
“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给出路,那些扛不住的人,放他们离开的口子要永远敞开,绝不能堵,要围三阙一,不要把人逼到绝路!”
潘信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谷雨有些无奈得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绝对能做好宣传那嘎达的事情,但他见识了太多的黑暗面,一定要不断给他打气,表达信任,要不然他就容易胡思乱想,希望这一次打气有些效果,这领导真是他娘的不好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