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走吧,别回头
他们要走向魔域的边界。
边界往往代表了一种束缚,越过边界之前往往是一种紧张,畏惧的心情。但是在越过边界之后,是否就代表了自由的到来。
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新生活还是新世界的到来,往往是怀揣不安的猜测和隐隐的期待的。
许念不知道身边少女是什么心情,她牵着马,想要在皑皑的白雪上漫步。
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急切的逃离了,这不像是一场逃亡,更不像是一场私奔。
如一场浪漫隽永的旅行,只是朝着海角天涯而去。
只是或许现在脸上的笑容,并不能代表更多的东西,只能确定此时此刻的洛汐,的确是在享受这样的旅程的。
“血极宫……薛诺。两位就停下吧。”
雪中。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连太阳都看不到,阴沉的天气本就光线不好,现在风雪更是遮挡人的视线。
而面前的男人就站在了风雪之中,风雪吹乱他的发丝。
他手中握着一柄剑,斜斜的提着,仿佛是跨越山海,披星戴月而来,仿佛身上背负了沉重的使命一般。
年纪显得不小了,大概是中年面目。
剑和他的手绑在了一起,就像是一种象征,或许是因为握剑之人失去剑就等于失去性命?
虽然有些想笑,但是许念还是尊重了这个男人的气质。
就像是许多人会嘲笑自己的摆烂行为一样,谁都有谁的故事,谁都有谁的苦衷。
说不定夜晚抬起头看到星星,它们也会有自己的名字。
洛汐松开了牵马的缰绳,交到了许念的手上。
她走上前看着薛诺。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想放过我么?”
“商子仁是少主,也是曾经我的弟子。”
薛诺说到曾经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许念能明显的这个中年男子脸上的一些无奈。
洛汐看着对方,握紧了剑说。
“你应该也看得清楚局势,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来的最后一个了……你的同门都离开了,现在你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应该知道,他们并没有那么想我去死。”
薛诺摇摇头。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他们都有离开不来的理由。但是我有必须要来的理由,不仅仅要来,我不是来跟你过招的,要么你杀死我,要么我杀死你。就这么简单。”
风雪吹拂他的脸庞,将他的发丝胡乱的吹动,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好像奔袭了许久。
而同样在这场大雪之中的少女就像是矗立不动的仙子,尽管她现在的身份好像不是那么合适。
“没必要如此吧。”
洛汐倒不是怕,只是觉得这场事件,和他们无关。
虽然好像在魔域之中,这些事情都不用争论,因为没人需要什么理由。想杀死一个人或者放过一个人都是全凭兴趣,甚至是单纯的心情。
但是洛汐不想搭上更多的性命了,她只是想静静的,以自己所想的方式离开这个地方。
而男人一步一步的走来了。
薛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怀念,似乎在怀念某个已经逝去的人。
“他可能都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了,我也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甚至我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成血极宫的一员。”
“只是他曾经是我得弟子。”
“有什么情谊可言呢……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我将毕生所学教给了他,他很聪明,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就已经将我的所学参透。”
薛诺笑了一下,却显得有些痛苦。
“我的出身不好,和他的认识完全是个意外,但是在他叫我第一声师父之后,我就觉得此生收这么一个弟子也不算遗憾了。后来血极宫宫主觉得我出身太差,或许是担心以后说出他的所学,却是个籍籍无名的男人有些丢脸,毕竟他是血极宫的少主啊……”
“再后来……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我的弟子了,当然也有商渠的原因在里头。但是我至始至终都将他当成了我唯一的弟子。即使后来,我再也没有提起过。”
洛汐看着薛诺。
她皱了皱眉头。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所谓的共情大概更多是一种安慰的说法。
你的故事终究只是你的故事,你的酸甜苦辣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眼。
“抱歉,我不能理解。”
薛诺笑了笑。
他站在那里,将剑竖在了眼前。
一手托着剑柄,一手将剑指向天际。
洛汐感觉到了有股气息旋起。
天上的飞雪仿佛在汇聚,要凝聚在他的剑尖,他已经在成为中心了。
而中年男子坦然的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理解的……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明白,就像是现在你的心情一样。其实我不会管当时商子仁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也不管什么正义亦或者理所当然。”
“魔域不需要这些。”
“只是我再也没有收过别的弟子,或许伴随着我的所学,这一天全都要消失。我只是要承担起一个师父的责任,为他报仇,结束一切。”
这个结束一切,许念看来或许他说的都不是解决这个事件,或许……只是说的他自己。
他凝眸望向少女。
“所以……出剑吧。”
……
风雪很大。
许念牵着马,容易受惊的动物在他的身边却显得格外的温顺,就好像能在这个少年的身边感受到安全一般。
眼前的大雪纷飞,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许念看得很清楚,或许也显得很无聊。
有着死志的男人终于得到了成全,他的胸口破开大洞,跪倒在了雪地之中。
鲜血泼染了地上的白雪,混杂在了一起构成了独特的画面。
他的眼神逐渐的无光,许念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这个男人最后念叨了一句什么。
但是似乎他们并不算是他希望的听众。
生命的流逝真的很简单,就像是融化在许念肩头的雪花。
那个少女喘着粗气,有些疲惫的转过身来。
她的手臂上有着明显的伤口,刚才的争斗对她而言是真的用上了全力。
看着少年的眼神,洛汐有些疲惫的说。
“他最后留手了,不然死的人可能是我。”
许念看着洛汐却摇头说道,“他本来就不为了来杀死你的,他只是想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死在一个合适的人手里。”
洛汐无法理解的看着许念,“就因为一个都忘记了他存在的曾经的弟子?”
许念笑了笑,“人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执念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可能只是一个信念。”
身上的衣裙被鲜血稍稍的染上,而仿佛是开了几朵红花的少女疲惫却微笑着看着许念。
“那么你的执念是什么?”
许念望着天际的白雪想了一下。
“不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大概如此。”
“身不由己……呵呵,你在说我么?”
洛汐还是在微笑着,他们牵着马,似乎往着前路继续走去。
似乎这片皑皑的雪原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天地之间的宽阔。
洛汐说。
“很神奇的事情是,没有下雪的时候,我会觉得这天地之间太拥挤了,花草树木,房屋瓦砾,来来往往的人,什么都有。但是现在看到这么大的雪之后,我又觉得太空了,你看……只有我们,只有脚印。”
许念随着她一起走着。
“我什么事情都喜欢刚刚正好,不太热闹不太空就好。”
“你是这种人么?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总是对什么都厌弃到了极端,所以才显得这么讨厌生活。”
许念摇摇头。
“我不讨厌生活,相反我挺热爱生活来着。”
“那就是你热爱生活的方式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
“我们?”
许念奇怪的问。
洛汐笑着拍了拍身边的马儿。
“就像是马儿喜欢奔驰,会寻找草原,会寻找湖泊。但是你的方式似乎是远离这些喜欢的东西。”
许念想了想。
“人先是有了喜欢,然后才会感受失去的痛苦。我只是大概不愿意吃苦而已。”
洛汐停下了脚步,飞雪带着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少女却望着前路,那里似乎有阳光要升起的预兆。
是隐隐约约的光芒,在阴沉苍茫的天际。
“就到这里吧。”
她如此说道。
许念点点头。
似乎不应该再有什么仪式了,分别无需浓墨重彩。
她翻身上马潇洒自如。
骑在马上的她显得如此的不羁肆意,转过头的瞬间,发丝都在飞扬。
她多潇洒,连发丝都好像没有一点眷恋。
看着阳光那越来越明显的方向,她说。
“许念,别留下我。我会翱翔于最广阔的天地,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心虚的模样。哪怕死在外头的寒冬,也好过与你沉沦的虚无,不是么?”
那是一种虚无对吧?
什么过去也不用想,什么未来也不必期待,在里头沉沦,琐碎的度日。
许念想,大概也是如此的。
他点点头。
“是的。”
可是她的眼神却柔软下来。
为什么不留下我呢。
这句话她连嘴型都不敢做出来,更不要说喃喃自语。
只有心底的声音,涓涓细流。
如果算得上自欺欺人的话,大概现在她就是最大的谎言家。
许念觉得她应该离开了,可是马蹄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抬头,看着她低头望向自己。
眼睛有些红,她一定会说是风吹的,许念很清楚。
“不管以后你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传闻和消息,一定要听听我怎么说,关于我的故事,还是听我的版本好一点。”
“我知道。”
“但是……如果再也不见,那些日子都要记得,我不会忘记,我现在觉得人的记性太好,不是一件坏事。”
“好。”
许念简单的回答,似乎到了最后,也没有需要宣泄的东西。
她最后问。
“对了。”
“嗯?”
“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抬头看着她,没有回答。
洛汐从马背上弯腰,长发一点点倾落下来,许念看到了帘幕,也如同瀑布。
和这雪花一起,是冰冷的。
可是她的吻却如此的热烈。
当马蹄声在风中飘荡,当她的身影逐渐在远去,那是地平线,那是纷纷扬扬的白雪和阳光的一线。
泪水会在风里飘零,却不会听到她的哭声。
何必哭泣?那是前路啊洛汐。
连风都在笑你,最后连一个答案都不敢听。
人和人是说不清的劫数,永远不会知道遇见他是平安喜乐,还是种下了伤痕的种子。
那些难言的情愫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已经好像不是骄傲了,好像是要为那段故事画下一个句号。
她看着风,风向她吹来。
“别哭。”
她喃喃自语,马蹄奔驰的更快。
将他留在这里,其实她也知道她也无法带走。
他或许也是希望有一场告别的吧?
那么。
“走吧,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