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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金点

鬼吹灯 天下霸唱 4904 2025-06-01 18:45

  在南海珊瑚螺旋的归墟遗址中,船老大阮黑不幸遇难,在他临终前,我曾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多铃和古猜。谁知多铃鬼使神差般捡到了“玛丽仙奴号”船长断腕上的金表,中了下在金表中的降头邪术。而且事后经过我们多方确认,那位在南洋私运古董的法国船长正是多铃在越南战争时期失散的亲生父亲,这不得不说是“天意最巧,却又是天公无情”。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她的性命,但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太久,回到珊瑚庙岛之时,尸降之毒已深入骨髓,要是没有那件“翡翠天衣”在身,多铃的尸骸早就消腐没了。但最后我们终归没有找到可以救命的古尸内丹,还是无法将她留住。

  从大金牙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这一消息,我心里就像被堵了块石头,一觉自责,二觉愧对船老大阮黑在天之灵。虽然明知人力有限,有些事能做到,有些事又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起死回生的愿望已成画饼,想到世事坚冷如冰,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众人嗟叹了一回,都道这是生死在天,人力强求不得,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了,只好改变了行程计划,要返回美国参加多铃的葬礼。南海蛋民大多比较迷信,按其风俗,人死后要放船送五圣出海,蛋民尸骨则入土为安,并且还连做三天水陆道场的法会,发上一场冥事,超度她死后早日脱离轮回之苦。

  我们先来到那个无名小镇的杂货铺里向“蜂窝山”李老掌柜作别。老掌柜连忙关了店门,把众人接在店里问长问短:“看你们愁眉不展,想必这次进山做的事情不太顺当。反正来日方长,纵有什么难事也不必太过挂怀。”说着话就从柜里拎出两瓶酒来,要跟我和胖子喝上几杯。

  我们推辞不过,只得敬从了,想不到老掌柜年事虽高,酒量却是不减,三人半瓶老窖下肚,就拉开了话匣子。我把进“棺材峡”寻找内丹未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从“地仙村古墓”里倒得的《武侯藏兵图》拿出来。

  我对老掌柜说:“有道是物归其主,这套《武侯藏兵图》总共八册,在现代化建设中根本派不上用场,除了精通机栝销器的匣匠师傅,可能再没别的人能够看懂它,只有落在您手里可能还多少有些用处。”

  老掌柜闻听此言着实吃惊,赶紧拿过老花镜来,如捧至宝般一页页翻看不住,边看边连连念叨:“祖师爷显灵,真是祖师爷显灵了!”这本图谱是古时匣子匠的宝典,后世出现的发条和八宝螺丝都不及其中的机关巧妙,大部分内容都已失传很多年了。眼见“蜂窝山”里的手艺就要没落绝迹了,他这个老蜂爷做梦也想不到竟又能在古墓中重新找到全套的《武侯藏兵图》,当下千恩万谢,将图谱妥善收藏起来。

  我问老掌柜为什么《武侯藏兵图》会出现在“地仙村古墓”里?难道那金牛驮尸的女子墓主也曾是明代“蜂窝山”里的人物?

  李老掌柜也是老江湖了,他据此说起一些往事来,使我想到了一些头绪,推测那明代女尸可能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刘家擅长奇门遁甲并且精于布置各类销簧机栝,虽然不是“蜂窝山”里的匠人,但刘家与历代蜂头交情深厚,家中传有这套机关图谱半点都不奇怪。

  数术刘家和观山封家同朝为官,本就相互不和,地仙封师古盯上了刘家的销器图谱,便暗中盗了金牛驮尸墓。但封师古虽然神通广大,却是擅长邪门外道的异术,即使拿到手了《武侯藏兵图》也难以尽窥其中奥妙,所以“乌羊王古墓”中的武侯藏兵机关仅是虚设,到最后都没能建成。而这本图谱也随着“观山太保”盗发来的各种尸骸明器被原样安置在了“地仙村”阴宅中。

  当然这仅是我的猜想,随着“棺材山”的土崩瓦解,其真实情况已经无法考证了。三人推杯换盏,眼花耳热后倾心吐胆,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我对老掌柜说起幺妹儿的事情,倒斗的手艺跟我学不着什么,其实学了也没大用,而且一旦陷进摸金行里再想脱身可是难上加难。

  我本身就是个例子。当初我和胖子去东北野人沟是想捞笔横财帮衬那些穷朋友,没有多大追求。但自从我们在金国将军墓里拿到一对螭璧开始,那些没完没了的麻烦就开始找上门来,没少遭罪,没少吃苦,能不缺胳膊少腿地活到今天也不容易。这期间谁身上没添几处疤痕?胖子的鼻子在昆仑山被削掉一块,相都破了,得亏是我们腿脚利索又承蒙祖师爷保佑,才得以三番五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而幺妹儿她一个山里姑娘,学倒斗摸金这营生绝不是她的妥善归宿。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屋外。Shirley杨和幺妹儿正在外厢说话,听不到我们交谈的内容。我压低声音对老掌柜说:“女人嘛,关键是嫁个好人家。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挺多,多半都打光棍呢,所以这事您不用发愁,全包在我身上了。前两天我问过幺妹儿了,她不愿意出国,但是挺想去北京看看。我和胖子在北京潘家园琉璃厂还都有点面子,可以让她到乔二爷的古玩店里工作,学些个鉴别古董的手艺,然后再嫁个可靠的男人喜乐平安地过上一世,您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老掌柜点头说:“我看人从不走眼,你的主意准错不了。我旧病缠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撒手闭眼了。幺妹儿这孩子能有个好归宿,我死也瞑目了。”

  随后李老掌柜说起他最开始见我们识得“金刚伞”,就已经猜出我们都是挂符倒斗的“摸金校尉”了。他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当然知道倒斗行里的摸金秘术,他对风水阴阳之事非常信服,想请我在他死后帮着选块坟地作为“阴宅”。

  我劝他说,风水之道我算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而已,只不过凭着祖传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混口饭吃。我平生所见所闻确实有许多事和风水有关,但我同时也发现风水并不能左右吉凶祸福,它只是一门地理生态学。

  为了让李掌柜相信,我给他讲了一件我祖父亲身经历的事情。解放前我祖父胡国华以测字、看风水、相地为生,这些通过数术为他人占卜吉凶来糊口的,因为知识含量比较高,所以往往被尊称为“金点”。胡先生的本事得自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都是真才实学,加上为人精明仔细,所以得了个“金点先生”的名头,置办下的家业在当地来讲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大户。

  “金点”胡先生每天坐堂打卦,为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讲谈命理地理。一天细雨如愁,街上行人稀少,生意冷清,许多店铺都提前打烊关了门板。胡先生正在馆中闲坐喝茶,忽然就听街道上马蹄声响,马上乘客行到金点卦铺门前猛地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急匆匆走进店来。

  胡先生赶紧起身相迎,同时放眼打量来者。只见那男子四五十岁,体态魁梧矫健,一派有钱有势的土豪模样,行事如此张扬应该不是响马盗贼。但他神色极是阴郁,满脸吊客临门的衰相,不知是不是家里死了什么亲眷才致如此。

  胡先生不敢怠慢,请那客人落了座,敬茶叙礼,无非是说:“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

  那土豪抱拳道:“先生金点之名,咱们是多有耳闻,今日冒雨赶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问胡先生可懂相地相宅之道?”

  胡先生就指这买卖吃饭养家,见到外行人,他如何能说不懂?当下里便自抬身价道:“非是小可自夸,小可早年曾有奇遇,在雁荡山中拜天目真人为师,得了许多传授。那些个宅经葬经、青囊奥语、灵城精义、催官发微诸论无一不晓、无一不精。相地取宅是咱家本等的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那土豪闻言大喜,这才说起原由。原来他姓马名六河,祖籍铜陵,后来做生意迁到洞庭湖附近居住。最近这几年来马家凭着手段豪强,上通官府下通响马,垄断了当地的许多生意。钱多了就想造一片豪宅庄园,马家请风水先生相形度地选中了一块宝地,于是强取豪夺地侵占了土地,大兴土木建造宅院,费了许多的钱财,造得是“高门大户、深宅广院”,奢侈非凡。

  马六河最信风水,选这块地就是看上了纳财进宝的形势,宅中所有的院落格局不分巨细都请高明地师指点布置。等新宅建成后,全家老少高高兴兴地进去居住,谁成想刚入住没几天,马老太爷就在院中滑了一脚,老胳膊老腿受不得摔,没挺过半天便撂屁咽气了。

  喜事变成了丧事,还没等把马老太爷发送下葬了,马六河的大儿子就在外地被仇人劫杀了。总之自打搬进马家新宅之后,家里接二连三地死人,算上仆佣帮工,全家七十余口的大户人家不出一年里里外外就横死了十三条人命。

  尤其是马家老太爷曾大半夜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打麻将,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其余三家都坐着个鬼魂一般。这诡异无比的举动把家中的女眷们骇得个个面无人色,老太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鬼撞客了?但马老太爷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说一不二,大伙心里嘀咕,积威之下却是谁也不敢言明。不料没出几天,马老太爷因在家中滑了一脚没挺过半天就死了(校按:此处原文“不料没出几天,就在家中无疾而终”,与上文矛盾,故此修改。),找人来验了尸,既没中毒也没得病,总之死得不明不白,至今也没结果,现在马家全家想起此事还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但说来也怪了,死得人越多,马家的生意就越兴旺,赚钱赚得叫人眼晕,马六河贪图钱财富贵,硬挺着不肯搬家。但财运虽旺,家门却是遭了大难,眼看仍然不住有人横死暴亡,实在挺不住了,只好找人来改动风水,附近的地师都请遍了,却始终没有一点作用。

  马六河经人介绍,得知城里有位金点胡先生擅能“相地”,便打马加鞭赶来,要请胡先生去给看看马宅那块风水宝地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如此折损人口,若有结果时不吝重金相谢。

  胡先生一听之下也觉得这事非比寻常,想不到死了这么多人,什么样的“凶地”竟然如此厉害?他生性谨慎,唯恐破解不得,对马家难以交代,正想找借口推辞。却见马六河从怀中摸出四根金条摆在他面前,这四条“大黄鱼”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定再有比这多上十倍的心意相送。

  胡先生被金子晃得眼睛一阵发花,心想:“马宅的形势如何总要看过才知,这是我凭本事赚来的钱,有何所碍?难道将送上门的买卖就此推掉不成?再说那马六河冒雨赶来,我不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当即接了定金,收拾起应用之物,带着“黄纸、朱砂、罗盘、短铁剑、马灯、洋油、风钉、鸭舌锹、花椒”之类“看风望水”的器具,雇了辆驴车,跟随马六河回去相宅。

  到得马宅已是深夜,先在外边用过了酒饭,随后宿在客栈中。等转过天来,马六河陪着胡先生自内而外地“相形度地”。胡先生师传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八宅明镜”之法,专能分辨宅院格局的吉凶兴衰,这些年来从没失手过。

  胡先生进宅后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来,照着日影辨认方向角度。摸金之术出自后汉三国时期,实际上最早发源于西周时期的神符古术,不论是寻龙点穴还是察形观势,历来都不用罗盘,用罗盘的不是古法。

  胡先生随马六河一路进去,穿宅过户,看了各房摆设,觉得条理详明,虽然谈不上十分高明,布置得却也该算可观。但条理详明只是一个因素,还要以“八宅明镜”之法继续推算。因为古书有云“夫宅者,人之根基也,大小不等,阴阳有殊,若不遍求,用之不足”。

  自从宋代以来,阴阳二宅多取五音姓利,从姓氏的读音来分金木水火土,配合五行八门的方位来布置宅子。马六河家的姓氏与此宅并不犯冲,而且利财兴旺,所以这个缘故也很快就被胡先生排除了。

  随后又论黄白之道,推测“日月、乾坤、寒暑、雌雄、昼夜、阴阳”等等细节,只见马宅“以形势为身体、以井泉为血脉、以砖瓦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门户为冠戴”,一切“形势制度”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

  但据说高墙深院的马宅虽然陈设典雅、富丽堂皇,古朴的檀木门框、窗棂上都嵌以黑色大理石作为装饰,堂内附庸风雅地挂着“诗书传家,孝悌为本”之类的题字,处处都显示出马家财大气粗的显赫门第。但由于家中最近常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使得马宅在奢华富贵的气派中又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家中一些胆小的丫鬟仆妇到了掌灯的时辰就轻易不敢再在院中随便走动,她们都觉得这院子里发瘆。

  胡先生又提出要把马宅上下人等一一照面。于是马六河传下话去,得了马老爷的吩咐,全家上下谁都不敢怠慢,按辈分顺序肃立两厢,恭恭敬敬地与胡先生相见。当地的乡俗重男轻女,包括几位姨太太在内,只要是女眷,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靠倒明柱,站破方砖”的份,平日里更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这次能让她们参与实属罕见,所以家中的女眷不论辈分都站在最后。

  胡先生走了三圈,一一看过了面相,又问了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却也没发现其中藏有“凶神恶煞”之辈。到此胡先生不禁额头冒汗,不知马家究竟是撞了什么邪?吉宅吉地,家人又有富豪之象,为什么家中屡屡有人暴病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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