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之间的视线完全被隔断，几匹受惊了的战马嘶鸣着，从浓烟中逃出。空荡荡的马鞍上再没有骑手，拖在一侧的马蹬边，挂着几点黑中透红的黑影，远远地，无法分辨是人体的哪一部分。

　　 第二波雷声接着响起，浓烟将逃脱的战马遮盖在内，爆炸、烟柱、尘沙成了浓烟中偶而能见的全部景色。火光闪起的刹那，蒙恬能看见浓烟里被掀翻在地，绝望而痛苦的同伴。火光消散，一切又被掩盖在浓烟当中。

　　 蒙恬和一百多亲卫们惊呆了，战马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向後挪动。彷佛一万五百步外爆炸的炮弹，随时会飞过来，落到他们头上。有人焦急地看向自己的上司，希望能听到上司下达新的命令。

　　 撤退，是秦军的耻辱。但在不可预知的力量面前，这样的撤退并不十分让人感觉难堪。蒙恬的手按在刀柄上，一根根血管从手背冒了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他想稳住心神，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脏。

　　 第三波雷声响过，然後是死一般的沉寂。喊杀声从浓烟後透了出来，听起来，居然像隔了几十里般，是那样的渺茫。蒙恬知道，那是被冲过车阵的士兵，正在和车阵後的墨家弟子激战。他却无法看清战局，只能看见浓烟在眼前慢慢迫近，慢慢扩散。

　　 血和硫磺的味道越来越重，终於有幸存者从浓烟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这面跑。一个，两个，三个，更多，浑身上下全是血污，丢了兵器和战马，亡命地跑。

　　 “弟兄们，冲啊，向前冲。”

　　 蒙云大声喊着，督促着麾下的残兵向前冲杀。他在军中的位置靠前，没有被炮弹炸到。身後的惨烈景象，让他对生还倍感绝望。这种绝望的心情，反而成了带领部下血战到底的精神支柱。在他的组织下，几百名没有被炮火波及的秦军大军士卒，拼命靠近破虏军本阵，发动了一波波亡命攻击。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弩箭和刀枪，一门门弩炮射出了仇恨的弹片，一群群石头被抛石机扔到了他们的头顶，弹片，铁砂四处横飞，撕裂着他们的身体。

　　 比尔博指挥着部队，从容不迫地将冲上来的秦军大军，一波波打下去，一波波杀死在战车前。

　　 “冲啊，皇帝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蒙云呐喊着，奔走着，绝望地发起一次次强攻。每一次攻击，都被挡在墨家弟子本阵之外。对面的呐喊声让钜子很兴奋，无论是蒙云的呐喊，还是远方传来的高呼，听在他的耳朵里，都透着同样的绝望。

　　 “崩，崩，崩”单调的弓弦声缓缓地响起。那是弩炮发射的声音，威力强大的弩箭将四处呼号的蒙云部队推出老远，血肉横飞。一刻钟过後，几千秦军覆没於阵前。

　　 当然，以蒙云的身手，是不是死的。

　　 他闪人了！

　　 “擂鼓，前进。”

　　 钜子挥手下达了命令。激昂的鼓声一波波犹如潮涌，墨家弟子踩着每一步鼓点，向前缓慢挪动。

　　 大旗下，蒙恬已经恨得咬破了嘴角。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输掉了，两万多秦军精骑就这样被那神秘的东西所击杀，而他还不知道这是什麽。“吹号角，命令弟兄们分散回撤。”

　　 蒙恬红着眼睛望着缓缓压上有如山岳般凝实的墨家弟子喊道。

　　 几十个分不清面孔的秦军大军士兵互相搀扶着跑了过来，陆续还有伤兵从屍体堆中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回走，走几步，倒下，再爬起来，再走。反覆了几次，终於没能走出墨家弟子的射程。一支支弩箭远远飞来，将他们钉死在两军中央。

　　 “撤。”

　　 蒙恬一拔马头，带着一百多亲卫和伤兵向回路奔去。

　　 “哼哼，想跑。”

　　 钜子冷笑一声。“换装神臂弩，追击。”

　　 “是，”

　　 墨家骑兵统制吕日亮高声应道。从旁边的弓箭手手中接进已上好弦的弩，飞马奔出。其它骑兵也纷纷接过弓弩，紧跟着他追击而去。秦军残军飞马直奔山口，快跑，冲出去就能活命了。

　　 “想走，小看了我们墨家弟子！”

　　 钜子的笑容骤然变冷，甩掉了嘴里的草茎，看看秦军的距离近了，“封路。”

　　 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几个战士从隐身处跃起，挥刀砍断了拉住机关的草绳。巨石和枯树洪流般滚下，挡住了山口。秦军前军後队陡然翻转，一边用弓还击，一边试图冲过去。迎接他们的又是一堆乱石，山口处，百余名墨家弟子将士把大大小小的石块，尽情地推了下来。

　　 “滚雷，扔！”

　　 钜子用力挥舞着指挥旗。教导在他的指挥下，每次墨家弟子投弹，都是密密的，毫无间隙的一排。秦军的战马和士卒迎着弹片坠落，倒下，被後边的战马踏翻。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居高临下，每一个步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