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党内影响力,著名的工人领袖,党的白区路线正确代表之一,领导赣闽苏区挺过最艰难两年的刘少奇同志确实有资格进入书记处,不要说候补书记,就算是正式书记也是合情合理。
现在的共产党中央书记处,谷雨的地位不可动摇,毛泽东同志排名第二,大家也能认可,毕竟他和谷雨一样,都是正确路线的代表,某种意义上,现在就是谷毛时代,两人一个是北方革命的代表,一个是南方革命的代表。
而排名第三的事实上是周恩来同志,原因很简单,他长期在党的领导层工作,虽然有不少问题,但大家都认可中央离不开他,奠定这一切的就是周恩来同志长期主持党内核心部门,威望很高,而且无数高层都是他选拔出来的,大家都认他。
但是再往下,陈云和任弼时两同志,事实上也就那么回事,真心不可能和前三位相比拟,话语权相差太多。很简单的道理,陈云如果不是去了北方,站在谷雨一边,他凭什么跻身中央书记处,就凭他理财理得好?
众所周知,谷雨精力充沛,党政军财无一不问,陈云更多的只是财经工作的执行者,财经工作的决策者事实上是谷雨,而谷雨精心挑选出来的南汉宸、毛泽民等同志各个都是理财能手,陈云到底有多少功劳,谁也不知道。
相比于陈云同志,任弼时同志资历确实老一些,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错误路线的代表,只是后来有所转变,在湘赣省委表现出色,获得了谷雨的认可,竟然就此成功的跻身书记处,负责政法委和监委两个关键部门。
与陈云和任弼时相比,刘少奇同志毫不逊色,甚至表现的更好,而且这段时间,刘少奇同志的表现也有目共睹,他连续发表了多篇文章,响应整风运动,文章写得都非常好,大家都很认可。
在王稼祥同志因为身体、资历和能力等等原因,即将退出书记处的当下,刘少奇同志代替他进入书记处,党内高层普遍认为问题不大,不管是政治表现,还是工作能力,亦或是资历,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相比于刘少奇同志,李强在党内默默无闻,他在上海中央之间是特科的交通科长,所谓的交通科,就是跑腿,打探消息的角色,党内地位一点都不高。
但是李强运气很好,陪同谷雨一起来到北方后,先是利用学到的知识办起了收音机厂,并秘密组织电台,为党筹集经费,后来又开始负责北方局的军工生产,一直到领导整个共产党的工业建设。
以这两年随着中央在工业建设的投入越来越多,李强同志成为中央局委员,同志们也是认可的,既然李强掌握了如此众多的资源,他理应获得提拔的体会,这是他的位置决定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进入中央局的李强同志竟然还有可能再进一步,谷雨的理由是他懂工业建设,谷雨甚至还说出了需求决定价值的话,这让毛泽东同志眉头紧锁,谷雨就算要提拔自己人,也得靠谱一些呀!
“谷雨同志,我知道工业建设非常重要,但真得重要到中央书记处必须有懂工业的人吗?中央书记处的职责是决策,工业建设更多的是执行层面的工作!”
谷雨摇摇头,“泽东同志,你说对了一半,但另外一半你的理由有偏差,工业建设远不是执行层面的问题,是一个系统问题,远比你想象的要困难……”
要想实现工业化,必须有大量的资源,必须有大量的人才,必须想办法获得外来资源,整个党政体系必须满足工业化的需求进行相应的改革,执行层面?你老兄不会以为工业化就是办几个厂子那么简单吧?要是这么容易,清末就实现工业化了!
毛泽东同志默然,他确实不如谷雨了解工业化,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不过谷雨举清末的例子,却把他堵得无话可说。
谷雨接着说道,“泽东同志,我刚才说得很清楚,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了建设,所以不同阶段必须用不同的干部!
在革命阶段,我们必须使用善于革命的同志,但是现在这个建设越来越重要的时代,必须使用擅长建设的干部。
这件事的重要性关乎全局,泽东同志,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苏俄前两个五年计划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成就,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对欧美上百年的追赶,但你知道这里面的代价有多大吗?”
“代价?”
“当然,要不然苏俄为什么搞这么严厉的大清洗?要不是建设出了大问题,斯大林至于下这么大的狠手吗?苏俄哪来那么多叛徒和内奸?”
说完,谷雨将他前世和这一世知道的苏俄前两个五年计划的问题说了一遍,比如惨烈异常的乌克兰大饥荒,这一事件虽然苏俄隐藏得很厉害,但是共产党在苏俄的同志并不少,事实上不少同志也是知道的。
虽然每个同志知道的只是一丢丢,但结合起来,有些事就瞒不住,别的不说,连谷雨的老母亲都知道了,更不要说其他党内同志了……
谷雨又举了一个例子,“泽东同志,从去年到现在,工建委组织了大批技术人员和民营资本家前往苏俄购买淘汰的各种机床,他们发现很多机床事实上都是崭新的,稍微修理一下就可以使用,但却被苏俄同志淘汰了!
短短一年不到,我们只用了轻微的花费,就购买了几万部稍微有些瑕疵的机床设备,这些东西修理一番,有效的提升了根据地的产能。我们的同志算过一笔账,光光这些设备,我们至少节省了五亿卢布!
而随着苏俄第二个五年计划的逐渐完工,我们这两年可以得到的各种机床设备,还会迅猛增加!你想想看,这里面的浪费有多严重!
如果没有一个懂建设的内行在决策层,上面都是拍着脑袋办事的同志,鬼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你我一个不小心就是张之洞第二,个人荣辱事小,耽误了国家建设才是麻烦,不得不防!
甚至于,类似的问题,这两年我们这边也有发生,也花了不少冤枉钱,很多东西买回来,却没有配套的其他设备,只能丢在那里睡大觉……”
毛泽东同志听完,脸都变了,这么大的代价出乎了他的想象,乌克兰饿死了几百万人,苏俄政府不仅不救灾,还组织了打粮队,强行收购粮食,还把灾民流放到西伯利亚,这也太疯狂了,这哪里是社会主义国家!
他颤抖着手问道,“谷雨同志,乌克兰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泽东同志,这些事情如果真正留心,还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连我母亲都能察觉到,其他同志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毛泽东同志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的摇摇头,谷雨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但即便如此,苏俄的两个五年计划还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得远大于失!
完成了这些建设之后,苏俄就可以生产有数之不尽的飞机、坦克、大炮,再也不用担心帝国主义国家的侵略!国家安全是无价的!
我国现在的外部局势比苏俄严重的多,我们必须一边战斗,一边搞建设,要想减缓工业建设的庞大代价,必须启用擅长建设的同志,尽快让他们进入核心层,即便是有些拔苗助长也在所不惜!”
毛泽东已经基本被谷雨说服了,但他还有一个疑问,“擅长革命的同志真得不能搞建设吗?他们的能力同样非常出色!”
“泽东同志,你说得不错,擅长革命的同志肯定是能力出众的同志,只要认真学习一番,学会怎么搞建设,不仅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学习和摸索的过程,需要时间,也需要花费不少代价让他们历练,这个过程中,搞出了问题,责任到底是谁的?我们是否需要为他的行为买单?
这几年我摸索发现,建设和革命完全不同,革命阶段,一个同志行不行,能不能打,立竿见影;但是建设阶段不一样,一个项目从规划到建设投产,往往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这就决定了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搞清楚哪些干部行,哪些干部不行。
如果我们有苏俄同志那样的庞大资源,可以浪费,那么我们可以慢慢筛选,也给善于革命的同志适应和学习的机会;
但我们有那么多资源吗?没有!我们要一边要打仗,一边搞建设,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我们没有资本去浪费,我只能让懂得建设的人,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
毛泽东同志听到这里,点点头,“谷雨同志,我已经完全理解了你的想法,但你同样应该清楚,一些同志今天的地位是一步步积累起来的,如果不给他们适当的位置,很可能会在党内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谷雨默默得点点头,“泽东同志,我之所以如此强调组织纪律,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而且拜王明所赐,党内组织体系混乱过一段时间,现在党内真正需要我认真权衡的同志,事实上并不多!
就以刘少奇同志为例,他过去确实做了不少成就,但他的主要贡献在白区和工运,这一块对中国革命的贡献,事实上相当有限,这一次党的七大,也要实事求是的做一些调整,让一些不那么合适的同志,换一换位置。
刘少奇真正的贡献,在我看来,就是他稳定了赣闽苏区的形势,但如果光论赣闽苏区的表现,我并不认为他的真正贡献,会比李强同志大!”
毛泽东同志想了想,突然间有些自失的笑了起来,谷雨说得还真没错,很多建党初期或者大革命期间就参加革命,资历深厚的同志,长期靠边站,要不是谷雨拉一把,他们不要说进中央局,连进入中央执行委员会都十分困难;
而那些苏俄培养的年轻干部,很多又犯了教条主义错误,他们只能围绕在谷雨身边,争先恐后的表示对他的支持,每一个人敢咋咋呼呼;
而党内本土派同志,南方那些资历较深的同志,成就又远远比不上北方那些资历较浅的同志,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资格谈论什么老资格,你是早革命没错,但是你的成就呢?
而北方这些成就比较大的同志,相当一部分又是南方调过去的干部,这些干部在南方的级别也不是很高,他们这么高的成就,是他们能力做起来的,还是恰逢时机,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如此一来,党内高层的提拔,更多的是根据需要,谷雨的话语权事实上非常大,他觉得谁合适,谁就合适,这是他过去几年的成就决定的,原因很简单,人还是那些人,谷雨一来就搞出了这么大的摊子,只能是他能力强,没有别的解释。
别的不说,邓萍能成为军委常委,不就是谷雨觉得他合适吗?要论资历,他都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就算有人不服气,也没人敢公开叫板……
而这一次谷雨也要对占据中央局较多名额的工人干部动手了,这一块的干部很多人都是苏俄强行拔苗助长提拔上来的,素质不高,能力不强,书记处同志本身就不是很喜欢。
最典型的就是罗登贤同志,他也许搞工运不错,在满洲省委也还干得不错,但是到了中原局之后,主持全局工作,他对全局工作的把握就不是很强,陈赓到现在还是中原局书记,甚至于他的能力还不如他的副手薄一波……
还有陈郁,应该说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执行者,但让他主持全局工作,多少也有一些缺陷,而这一点从他离开工建委就是明证,他不被谷雨喜欢,源于一次严重的失误。
共产党军工生产需要一种三吨自由锻锤,陈郁询问育才机器厂,能不能做到,生产科副科长的说:“不行呀,委员同志,这个锻锤的锤砧就要50吨,我们厂根本没有这么大的炼炉,这个我们做不了啊。”
陈郁很着急,接着去找到设备动力科工程师,但工程师仍然摇头表示育才厂无法生产该产品。
陈郁一怒之下,将这些拒绝合作的技术人员喊过来,一通训斥:“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典型保守右倾!工人,人家干活的,都说行!让你写个字、做个计划、下个命令,你就不敢!你们这些人,不怕共产主义建不成!不怕修正主义!最怕就是群众发动起来!”
陈郁走向车间,将命令直接下达至工人,在陈郁的强大压力下,工人们点头说行,随即展开生产。
铸件生产的正规程序是把熔化的铁水注入沙模,使铸件成为一个坚固的整体。然而,工人的应对方法则是先把生铁锭横七竖八地堆在沙模里,再把铁水浇淋上去。
上级要求的铸件看似完成,然而由于铁锭并未被铁水融化,铸件内部仍然是空的,如同一个空壳,该产品仅仅用以应付上级。
这样的产品运到兵工厂,兵工厂检验不合格,拒绝接收,陈郁还想压着兵工厂接收,此事被李贺捅给了谷雨,谷雨立刻让监委调查,发现陈郁还有别的瞎指挥行为,而且已经造成了不少损失。
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批示这是一起典型的干部瞎指挥行为,工建委上下要引以为戒,必须严格按照科学规律办事,同时必须严格执行制度,保证技术人员的权威。
谷雨还再次重申原则,禁止党内干部用左倾、右倾、保守、冒险、机会主义这样的词定性正常的工作分歧,这一次的定性只有共产党中央才有资格做出,党内个人所说的话只代表个人。
谷雨做完批示后,还毫不客气的下令,这份批示在整个工建委系统公开传达,以此警告干部乱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陈郁自然在工建委待不下去,半个月之后,陈郁就被调离了工建委,现在陈郁虽然是华北局第一书记,但华北局和中央离得很近,有什么事情,中央会第一时间干预。
而最重要的河北省委书记黎玉是谷雨的爱将,能力很强,可以直接通天,而陈郁又不像罗登贤、王若飞两人一样可以担任直辖市市委书记,因而他现在更像是负责政治和后勤等工作的军区政委。
在工建委捅出了大篓子之后,陈郁的政治生涯蒙上了一层很大的阴影,果然谷雨提到了要实事求是的对待这批工运出来的同志,看来他离开中央局已经是大概率事件了……
想到这里,毛泽东同志也对谷雨多了一层理解,陈郁这样的干部还不知道有多少,谷雨提拔李强倒也说的过去。
他想开之后问道,“谷雨同志,我们建设方面的人才缺乏,需要尽快改变呀,光有一个李强同志还不行,必须有十个,一百个才行呀!”
“老毛,你说错了,不是十个,百个,应该是千个,万个才能勉强满足国内建设的要求!”
“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要想改变这种局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强教育,只能通过一个个工业项目来培养,等他们锻炼成熟后,我们才能解决人才的饥荒!
但这需要时间,至少一代人的时间,在此之前,我只能把有限几个表现出来的同志提到高位,让他们充分发挥……
而在当下,我们必须给党外的技术人员最好的政治和经济待遇,让他们可以充分发挥出来,保证我们花费巨资的各种工业项目能开花结果,即便很多人出身不好,甚至一些人有不少臭毛病,甚至贪污腐化,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幸运的是,我们并不仅仅只有国内的技术人员可用,也有无数国外人才可以使用,有来自苏俄的专家,也有来自德国、美国的专家,我们必须心胸开阔一些,不拘一格的使用他们,我们现在没有资本挑剔!
老毛,你得想办法改变思路了,要从革命思路向建设思路转变,这两种思路的差异非常大,你得驻厂一段时间,广泛接触群众,多做一些调查研究!”
毛泽东同志默默得点点头,谷雨虽然是劝说,但同样也有一丝警告,他虽然无比尊重毛泽东同志,但再尊重,也有一个前提,他是第一书记,指引全党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毛泽东同志……
如果说之前的谷雨还有这样那样的不自信,但到了1936年,他已经变得相当自信!现在的世界虽然总的趋势没有变化,但中国的种种形势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面临的形势极端复杂,他已经不可能照搬答案,但他却干得相当不错,他当然自信,他没理由不自信!
而随着谷雨在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中,变得越来越自信,他在处理各项事务时,展现出来的个人色彩也越来越浓厚。
比如对知识分子的定位标准,又比如他对第三势力的态度,还有他对国际和国内一些棘手问题的处理,态度变得越来越严厉,这也让越来越多人感觉到情况不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越来越多的第三方人士已经意识到,共产党年轻的领袖谷百生,有着十分清晰的治国理念,他不仅仅知道如何打天下,他同样知道如何治天下,在他对未来的规划中,并不需要第三方人士的谋划,他竟然真得想马上治天下,这出乎了太多的意料!
大家伙学了那么多治国的本领,为的就是协助君王治理天下,但现在谷百生跟他们说,他不需要大家伙,他要的只是工匠,这也太奇葩了,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敢这样呢,谁给他的底气?
但去过太原的人知道,共产党现在干得不错,他们通过土改,牢牢控制了农村,又通过种种金融和财政手段,既迅速发展了国有经济,又保护和鼓励民族工商业的发展。
甚至于他们还有悖于西方的金融理论,搞出了实物货币这一套东西,既兑换了大量白银,购入了无数进口设备;又稳定了货币,不至于受到白银危机的影响。
现在的共产党根据地显得红红火火,经济上竟然比深陷白银危机的国统区要强得多!这也太奇葩了,什么时候共产党都会搞经济了?他们都会搞经济了,留给我们的空间到底在哪里?
无奈之下,大家伙只能主动投奔,没想到谷百生那个小子,竟然对大家伙不理不睬,眼高于顶,谁都不看在眼里!
前两年谷雨还时不时骂一骂胡适之,到了现在除了蒋介石,有资格被他痛骂一番以外,其他人他都不在骂了,听说现在骂人的活,谷雨已经不做了,现在干这个活的是毛泽东,谷百生已经不再写这样的文章!
按理说,到了他这种层次,怎么也需要有人逢迎拍马,把他洗得白白净净的,光彩照人,好让人觉得他是天命所归!
最好是充满着种种传奇色彩,不是老娘身上趴着龙,就是出门遇到龙,可谷雨压根不在意这些,他非常实际,就算说他再多的好话,他还是给一个狗屁的副团级!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还有一些人搞碰瓷那一套,拼命指责谷雨的种种问题,希望谷雨搞招安这一套!可他呢,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还是每到一地,就杀得血雨腥风,还是不断用刺刀捅人,劳改队的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大,这家伙怎么就一点不珍惜羽毛呢!
对政治敏感的人都知道,不怕赞赏,也不怕被责骂,最怕的就是摆了半天Pose,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一旦如此,恰恰说明他是真心不在意。
而不在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没什么发言权,这才是最恐怖的。共产党在舆论上有宣传部管束,在教育上又那般刻薄,留给人文学科那么一点点东西,未来大家伙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
没有几个人想着出国,大家伙写出来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比谁都清楚,留在国内还有希望,到了国外,谁认识大家伙呀!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可留下来也没有出路呀!
在北洋军阀和国民政府治理下,可以一边痛骂他们,一边享受着大学高额的工资,北洋军阀那帮子莽夫狗屁不通,被骂了反而乖乖的送钱;国民党那帮家伙,虽然下三滥的手段不少,但也没敢减少大家伙的收入。
如此大家伙才能一边风花雪月,一边指点江山,活得无比滋润!虽说国难当头,但真正对抗日上心的人屈指可数,国难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争取年轻人支持的口号罢了!
可到了共产党手下,可就没那么多好事了,共产党本身就懂宣传这一套,甚至比大家伙还精通,这就要了命了!
要论抗日的口号,他们喊得比谁都高,比谁都极端,别人不敢说的话,他们都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他们都敢做,就这样,无数年轻人被骗到了他们一边!
更麻烦的是,共产党还出了名的能打,不管是地方军阀,还是国民党,亦或是英国人、日本人,他们都敢打,还都能赢,显得气势宏伟,大家伙都知道这是开国的气象。
眼看着有希望成为开国功臣,大家伙自然人人踊跃,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心态,真是要了命了,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行?
靠拢蒋介石是不敢的,蒋介石现在就是个落水狗,跟落水狗贴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被拉下水,可是共产党也不收呀!
事实上,不仅仅无数第三方人士感到惊慌,那些自以为和共产党政见相似的第三党人士,也开始感到惊慌,共产党对他们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热情,遇事也不跟他们商量,完全把他们当成了外人。
而在共产党根据地,本来他们已经有的一些特权,已经被收回,现在继续留在共产党的地盘,可以按照正常党外民主人士的待遇,副团级,不愿意,悉听尊便……
本来第三党人士还以为共产党在发泄不满,过一点时间等他们扛不住了自然就老实了,没有大家伙的帮忙,他们想拿天下绝没那么容易。那个南汉宸还是做过杨虎城秘书长的人,竟然也咋咋呼呼,真是昏了头!
可缅甸大捷传出来之后,形势骤变,连英国本土正规化在战场上都打不过共产党了?英国人竟然被逼得要和共产党谈判了?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管第三党人士是否相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这一次胜利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伙的腰杆子陡然间直了起来,日本人是强,但怎么也不可能比英国人强大吗?现在连英国都不是对手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对日本人的恐惧,在这个时候似乎减少了很多很多,亡国之危似乎也不在大家考虑的范围内,现在最重要的是,利用胜利的机会尽快奠定中国未来的格局,而这一切都需要他们与共产党保持友好的关系。
在腰杆子直起来的同时,很多第三党人士此时才真正回过神,意识到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们以为能够领导中国抗战的只有蒋介石,事实上他们真正错了,能够率领中国走向未来的只有共产党,而这一次错误,很可能会让整个第三党失去很多很多。
当然此时此刻,大家伙能做的只能是补救,而南汉宸似乎也知道这些,笑脸相迎重新找上门的章伯钧,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会回来,就没有再说起以前的事情,似乎前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章伯钧只能尴尬的道歉了一番,南汉宸风轻云淡的表示了理解,但是真理解,还是假理解,这里面的苦辣酸甜,章伯钧只能自己品尝。
到了此时,章伯钧等人已经很清楚,在中国共产党已经有能力全取天下的时候,第三党和第三方人士,必须在未来的战争中充分体现出价值,才有可能真正拥有话语权,要不然很可能什么都没有。
而什么是价值,那就是为共产党的统一做好贡献,而不再想着搞什么平衡,那已经不可能了,彻底不可能了!
一个是面对日本人只知道步步退让,丧权辱国的,一个是与英日大打出手,还可以不断获得胜利,谁要是把他们当成真正能够平衡的两路势力,那才是傻子。
既然双方的实力差距远比众人想象得要大,除非蒋介石获得外国势力极大的支持,否则未来谁也挡不住共产党的统一。
那个前段时间还站在蒋介石一边的罗隆基此时也转变了立场,开始说起他和国民党的怨仇,不断谈判民主,还不断的拜访美国代表,与美国代表大谈自由,很受美国代表的欣赏。
凭借着美国代表的支持,罗隆基的江湖地位似乎很高,但曾经的共产党员章伯钧很清楚,罗隆基不会有任何未来……
而随着一大批第三党人士相继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摆正了心态,武汉谈判的形势也慢慢清晰起来,蒋介石要是再不老实,组建联合政府,等待他的就是人心越来越远离,甚至于组建一个反常的抗日联合政府也一点都不奇怪。
而此时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上海滩的民族资本家,蒋介石坐视日本占领淞沪的行为,以及共产党在缅甸大败英国人的事实,极大的震撼了上海的民族资本家,他们终于知道天变了!
以荣氏兄弟和刘鸿生为代表的民族资本家们已经深刻的意识到形势的严峻,现在不仅仅日本人要继续侵略中国,实力已经无比强大的中国共产党也绝不会容忍日本人,这场中日大仗已经不可避免,一旦打起来,上海必然是战场。
以蒋介石的虚弱,丢失上海是必然的,日本人是什么德行,再没有比民族资本家更清楚的了,要钱又要命,敲骨吸髓,什么缺德事日本人都敢做;再说了,他们是中国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汉奸。
既然蒋介石保护不了大家,大家也只能向共产党靠拢,即便对中国共产党有些不安,但最起码对方做出了保护和鼓励民族工商业发展的姿态,而且这几年也确实遵守承诺,也欢迎大家搬迁,还是赌一把吧……
乘着白银危机愈演愈烈的机会,上海的民族企业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搬家,动作最大的是刘鸿生,他决定将刘家下属的二十多家生产企业,搬到武汉,上海只留下煤炭、码头和银行这些根本搬不走的产业。
这几年刘鸿生和共产党接触比较多,他在山西的水泥厂投资越来越大,他的儿子甚至还跟着共产党的人一起跑到苏俄捡漏,随着各种设备投入的增加,山西分部的水泥产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上海本部。
水泥赚了钱,刘鸿生的毛棉纺织厂、火柴、搪瓷厂等等陆续在共产党根据地开张,这些企业不仅仅在共产党根据地内销售,还拿到了不少军工订单,有些产品还可以出口苏俄,企业总资本从最初的几十万元,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元。
这一次搬家,刘鸿生既是主动靠拢,又是被迫无奈,到了1936年,他在国统区的多个企业受制于白银危机,遭受了严重危机,不得不大举举债,反而是共产党地盘的企业,一个比一个发展的好。
一边亏钱,一边赚钱,刘鸿生根本没得选择,他只能主动增加在共产党地盘的投资,以共产党地盘所得收入弥补国统区各厂的亏空。
当然了,刘鸿生的江湖地位太高,国民党盯得很紧,他只能是将企业首先搬到武汉,这毕竟是国统区,又以提前搬迁,躲避战争为名,宋子文也没有理由阻拦。
而私下里,利用这一次搬家筹集到的资金,刘鸿生再一次大规模增加了共产党的投资,其最大的手笔就是一口气兑换了四百万银元,手笔之大,震惊了共产党高层。
极其精明的刘鸿生用获得的近千万人民币,一方面增加已有各厂的投资,另一方面进入到自行车行业,原因很简单,共产党搞了那么多钢铁厂,修了那么多道路,自行车的需求量必然激增,现在进入这一行业恰是时机。
刘鸿生如此,荣家同样如此,在这场惨烈的白银危机中,荣家不仅得不到国府的支持,甚至还被宋子文抢走了一家工厂,痛定思痛,荣家第三代的佼佼者,还在上大学的荣毅仁先生被秘密派到了共产党地盘,开始筹办面粉厂、纺织厂。
不过荣家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粮食和棉花关系到吃穿,属于共产党严密控制的民生产业,不允许民间收购;
而面粉厂和纺织厂生产出来的面粉和棉纱,必须优先供应给供销社,虽然有一些利润,但荣家想获得超额利润却非常困难,能赚多少钱甚至被定死了,就是一些加工费。
所以荣家在共产党地盘的投资,远不如刘鸿生,不过到了今年,荣家慢慢也改变了态度,虽然面粉厂、纺织厂赚不到大钱,但也亏不到本,总比在国统区亏钱好呀!
荣家除了继续搞面粉、纺织厂以外,还搞起了机器厂,这是荣家的本行,面粉厂、纺织厂都需要大量的机械,荣家从修理开始,逐渐进入制造,现在共产党根据地内工商投资那么大,搞机械还是很赚钱的。
有刘鸿生、荣家带头,上海民族资本的迁徙速度越来越快,其中有一个小锁厂,老板叫沈鸿,不知道为什么获得了共产党的青睐,被邀请到共产党根据地。
而共产党工建委重机械局的局长用十分挑剔的目光,给了他一个要求,我党想仿制两千吨的水压机,广邀天下英才,听说你很会制造各种机械,你敢不敢碰这个项目?
沈鸿此前都没有见过什么水压机,等知道用途是制造大炮后,他立刻来了精神,但等到他在太原兵工厂看到那个大家伙的时候,震惊无比,我们中国人竟然要仿制这样的大家伙,能做到吗?
但不管能不能做到,沈鸿和其他一些中国最早的机械专家们一起来到了汉阳兵工厂,他们需要从拆迁汉厂两千吨的水压机开始……
就在民族资本开始搬迁之际,中国的地方势力们也开始认真考虑起未来,张学良就不用说了,东北军被共产党三面包围,走得很近,不管结果如何,东北军都只会靠拢共产党,当然了,什么时候被共产党吞并,只看共产党的需要。
就这样,汉阳兵工厂和汉阳铁厂、大冶铁厂开始了搬迁,兵工厂搬迁的地点是洛阳,而铁厂搬迁的地点是株洲,预计用一年的时间完成搬迁,两年的时间实现重新生产,
而备受日本人压力的傅作义和宋哲元,也和共产党走得比较近,两人都已经很清楚,蒋介石不会救他们,能救他们的只有共产党。
即便共产党容不下私兵,成为杨虎城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他们与共产党没有血债,还是比较好谈的,当然了这只是实在没办法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维持现状还是不错的……
而两广系则相对比较中立一些,他们直面共产党的压力,蒋介石反而已经够不着了,离着远自然就香了,蒋介石百般拉拢,两广系半推半就,过去的一些矛盾也就不怎么提了,两家联合共抗共产党,毕竟他们和共产党有着太多的血债。
当然了,两广系也不敢招惹共产党,互不侵犯挺好的,尤其是陈济棠,随着日本人登陆海南岛,陈济棠的压力也相当大,鬼知道日本人会不会跑到广州来折腾。
陈济棠一方面扩充军备,一方面则与不断加强与美国人的联系,借着粤汉铁路修建和开通的机会,陈济棠与美国商务参赞见了好几面,一起探讨了联合政府的未来。
虽然共产党是不错的打手,但是美国人也同样不希望中国太早统一,更不希望蒋介石被打垮,现在这种较为和平的局面十分符合美国的意愿。
陈济棠也很喜欢现在的局面,但他并不如美国人那么乐观,他不认为这样的局面能长久,这只不是战前的平静罢了,他明言现在和平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蒋介石,而是共产党,因为共产党太强了,已经没有了平衡。
而美国代表则呵呵笑了笑,并没有在做评价。陈济棠所求,他们自然也知道,但是知道又能怎么办?谁让蒋介石那么无能呢?谁让日本人蠢蠢欲动呢,大势如此,美国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去掺和?
如此一来,国民党谈判代表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在南京的蒋介石面临的形势越来越困难。夹在日本人和中国共产党这两个强大的对手之间,南京政府甚至寸步难行,接下来怎么办?萦绕在每个国民党高层的心中,命运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