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他那一套的缺点?”
“他的缺点你一样都有,只不过他那一套还可以甩锅,你那一套连锅都甩不掉!”
“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党应该对一切负责,没有任何理由甩锅任何责任!”
李润覃沉默了,过了片刻后,他才说道,“最广大人民是有不同群体组成的,在生产力水平不够的情况下,不同群体之间是有矛盾的。
比如工人和农民,工人希望的是效仿欧美八小时工作制,有很高的福利,就如同你希望在试点区做到的那样,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企业生产成本高,效率低,企业出现亏损,而为了弥补企业损失,试点区把主意打到了农民身上!”
“工业才是未来,为未来付出一些代价……”
“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农民为未来付出代价,你怎么不带头付出代价?为什么何坤那个东西会流传很广,虽然他晋惠帝的评价或许有问题,但我们谁都没办法否认他的那些论据!”
李润覃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李润石同志,承认现实吧,你我革命是为了人民不假,但革命成功后,你我的社会阶层已经提高了很多很多,你我现在就是统治阶级的一部分,相比于谷雨同志,你缺乏的就是统治阶级的自觉!”
“谷雨同志就是太自觉了!”
“谷雨同志确实很现实,但他也很好的做到了公私两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平衡了社会各阶层的利益,国家这些年的发展,他居功至伟。
而按照你思路搞出来的社会主义试点区则各种矛盾频发,农民日子很辛苦,很抱怨;干部要面对各种事情,同样抱怨,更奇葩的作为受益者的工人也抱怨!”
“工人也抱怨……”
“有能力的工人嫌弃没有上升的空间,他们自然抱怨;而那些混日子的工人看到厂子每况日下,对你同样怨念很深,因为你那一套企业不行了,不仅没有涨工资,而且还拖延工资,而承诺分配的房子都好些年了却看不到房子!”
李润石同志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古今都一样!”李润覃摇摇头,“嬉皮士运动会出现在西方,也是因为西方社会福利好,年青人哪怕没有工作,到处流浪,也有饭吃,他们可以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嬉皮士那些东西传到国内,除了一些衣食无忧的高干子女感兴趣,社会上根本没多少人在意,绝大部分人想的是赚钱,让自己的日子快一点好起来。
大家确实有很多抱怨,但大多是对生活现状的不满,他们想要过更好的生活,为了赚钱,很多人铤而走险,影响了社会治安,但整个社会充满着勃勃生机!
说到底,人不可能脱离物质活着,只有最大程度的解决了物质问题,人民有足够的余钱,有舒适的大房子,出行有车,这一切都实现了,他们才会去思考更加利益之外的东西!”
“若是人只是为利活着,我们就不应该革命!”
“激烈的革命会出现在我国,原因很简单,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极度黑暗和无数灾难,已经让社会所有阶层都无法容忍,推翻内外反动阶级就是最大的利,为了这个最大的利,大家愿意牺牲!
谷雨同志说他是大地主的儿子,他有几千亩田产可以继承,他出来闹革命,就是看不惯旧社会的一切,他不服气强大了几千年的中国会一直输给洋鬼子!
吴冠生同志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你说之所以走上革命道路,是当时的社会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你们三个人的说法何其的相似!”
李润石同志点点头,“你这一点说的有理!”
“但革命成功后,走哪条道路,不同人的看法不一样,谷雨同志推动的新民族主义建设,全力发展,反对各种争论,最大程度的团结全国人民一起往前走,绝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你这个时候想进行大的改变,没有人愿意的,除非有一天,现行的路线问题全面爆发,这个时候人民才想去改变,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你那一套东西才会被人想起!”
李润石同志沉默了一会说,“你的水平长进了许多!”
“能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可不容易!”
“实事求是嘛!”
“既然你也讲实事求是,那就不要想太多,你想做的,能做的,谷雨同志都让你做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安心养着吧!”
“这是你的意见,还是谁的意见?”
“这是大家一致的意见!”李润覃想了想说道,“你对国家的未来不放心,光光不放心有什么用,你得有人继承你那一套思想,你不是一直想当老师吗?你还有时间培养,未来的领导班子也需要有一些平衡!”
李润石同志摇摇头,“你也说了,只有等到未来谷雨同志那一套玩不下去了,才会有所改变,既然如此,我就算能培养出什么人,也没什么用,他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做不了什么,但随着我们国家的不断开放,西方的影响不断增强,需要有人做一些平衡,不过谷雨同志有要求,这个人需要在基层、科研和企业这些微观岗位有不错的表现,没有这方面的理解,西方那一套他看都看不懂!”
李润石同志直截了当的询问道,“老二看上了谁?”
“你觉得西南怎么样?”
“西南?嗷,是杨西南吧,你怎么想起了他?”
“这个孩子的身份比较特别,他父亲虽然是你我的老乡,但却是吴冠生同志的老战友,他又从小在四川长大,到武汉读书时,成绩好,容强同志比较认可,还带着他去见过谷雨同志。
苏德战争前,他和海越他们一批去的苏俄,这批孩子在苏期间很是吃了一些苦,战争期间,在前线做过解放军的俄语翻译,差一点牺牲。
战后在苏俄学习无线电,回国后在中电总公司工作,与谷雨同志的孩子们有不少交往,这几年与美国RCA公司的合资,他是中方总经理,懂技术,会管理,对美苏都有一定的了解,英语、俄语都能说,基层经历可以说非常丰富……”
“经历倒是可以,现在是什么职务?”
“去年回国,现在是新成立的中央计发委国际合作署署长!”
“谁的提议?”
“二哥提议,李多才同志也支持,两人都觉得杨西南同志干得不错!”
“他这样的出身,你觉得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可以见一见嘛,这个孩子国内国外都跑过,很有一些想法,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你们三位都能够接受的,这样的孩子可不好找!”
李润石同志答非所问的说道,“去过美国?我有二十多年没去美国了,不知道现在的美国是什么样子!”
“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嘛,你是否有看好的同志?”
“我是看中一些基层出身的干部,不过我看中的点不一样!”
“大哥,有些位置不管是你,还是二哥,都不适合干预的!”
“所以喽,我想管也管不着,何必在意呢!”
李润石不买账,李润覃也不着急,李家兄弟两个正国级,他这个正部退休的同志影响力又很大,这就决定了已经成为了全党的众矢之的,老大不管推谁,就一定会被狙击的,老大心里也有数,也没怎么管下一代的事情。
从一开始,二哥和他就说过了,下一代要推大家都能接受的烈士子女,李家影响力太大,第二代的孩子最好低调一些,李海越既然担任了武汉副市长,未来做到一个副部级干部也就差不多了,要不是谷雨同志推动,二哥都不愿意让海越担任地方干部,在中航做本职反而更好一些。
李润石同志退休之后,离开了中南海,北京的房子干脆也卖给了机关管理局,改在武汉安家,他也不愿意要太多的随从,每次到北京开会,只带一个兼有警卫职能的秘书,而且会借助在李润覃同志家中,两人在一起战斗过好几年,而且又娶了一对姐妹,住在老三家要习惯一些。
因为北京新城已经开始启用,李润覃同志没有继续和其他几位同志一起住在四合院,而是在北京新城买了一套120方的四居室,住在三楼,相比于他的级别和工资待遇,购买这样的房子自然非常低调。
李润石同志走进来,前后看了看,笑着说道,“稍微小了一些,你那个书房太小了,没放几本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了,买那么大干什么!”说到这里,李润覃同志走向窗户边,指了指远处的国家图书馆,“我要看书,去图书馆借阅就行了,书房什么的都不要搞!”
“等四个孩子带着各自的家庭过来看你这个爷爷,根本就住不下!”
“住不下就住宾馆呗!”李润覃同志的妻子,李润石同志的妻妹郑大姐笑着说道,“到了年底,他们一个个过来,我每次都要忙得底朝天,我呀,巴不得他们不回来,这个房子我们两口子加上阿姨正合适!”
“你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为了这房子抱怨我多少次了,说太小,孙子们过来都没地方住!”
“那是以前不知道情况,现在我不是没抱怨嘛!”郑大姐笑着说道,“这住进来才知道什么才是现代化的住房,有集体供暖,有干净的卫生间,房间都精致装修过!
这过去住四合院,看着地方大,可那些老房子设计的不合理,冬天就算有煤炉,就算装了空调,也还是冷热不均……这国家发展起来了,就是不一样!”
说到这里,郑大姐笑着说道,“姐夫,这地方是小了一些,可北京城还有很多同志房子都很小,我们要是住得特别大,也说不过去,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不需要有那么多警卫同志,房子大了确实不好。
再说了,现在四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事业,也不怎么回来,为了那么一点虚荣,买大房子不划算,我们当家的比我会筹划!”
“不是我会筹划,而是买大了要缴纳房产税,有那个钱,还不如让孩子们好好发展,我们家老大、老二在军工企业,老三学医,都算是铁饭碗,用不着我操心。
小四去了美国几年,心思野了,搞东搞西,前几年不行,我们总要给他一些补贴,现在他搞起来了,不要我们补贴,我也就放心了!”
“老三,还是你厉害,竟然攒了那么多的家底,连老四都能扶起来,我可比不上你们!”
“我运气好,战争尾声带着铁路兵团过去帮着修路,算是分到一杯羹!”李润覃笑着说道,“战后二哥让我买股票,放了这么多年,是赚了些钱,不过要说赚钱,我们谁也比不上黄容彪!”
李润石同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呀,没出息!”
“都两届中央局委员了,还没出息的话,那我就是废物了!”李润覃笑着说道,“他幸好没听你的,要不然绝对进不了中央局,更不要想今天的风光!”
“你说的也对,懒得说他了,我听人说黄容彪的孩子搞得不错?”
“那小子真有两下子,竟然推陈出新,捣鼓出了一种新型的发光二极管,他那个公司估值一下子增加了五倍以上,连带着投资他的张一思也跟着赚钱!”
“钱用在这些地方倒是好事!”李润石同志脸色缓了缓,“不过相当一部分孩子很不好,那个《上海假日》讽刺的很有道理!”
“不安分的人在哪里都一样,相比于他们在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乱来,还不如让他们出来,对这些人,完全压制不现实,要做好引导,谷雨同志的做法无可厚非!”
李润石同志想起刚才统治阶级的话题,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少继续谈下去的心思,也就在此时,电话响了,李润覃接过来,是谷雨亲自打来了,询问李润石同志到了没有,李润石同志接过电话,两人聊了聊,确定次日与他会见,然后谷雨放下了电话。
也就在此时,他的宝贝儿子张库伦闯进了他的办公室,谷雨皱着眉头说道,“库伦,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工作时你不要进来,你怎么不听?”
张库伦恍若未闻,他的言语中满是惊喜,声音甚至有些尖锐,“爸,按照你的提醒,我好像真得找到了乙肝病毒的疫苗,这太不可思议了!”
到了1965年,张库伦已经结束了捷克的留学生涯,他本来想直接前往瑞士留学,但出人意料的是,谷雨让他晚一年在求学,大学毕业的他,已经有能力承担一定的医学研究人员。
谷雨交代他一项任务研究血源性乙肝疫苗,办法实际上很简单,把那些患有乙肝的病人血液抽出来,然后稀释十倍,加热杀死病毒后,就可以制成最原始的疫苗。
谷雨知道这么多,也是因为他前世属于这一行,而且乙肝疫苗的故事实在太有名了,美国人为了研究乙肝疫苗,竟然把乙肝病毒注射在残疾儿童身上,造成了八百个儿童惨死,这玩意实在太缺德了!
要说起来,这也是谷雨自己的疏忽,建国前后,谷雨在医疗上面的核心工作是提高人民的卫生水准,抵抗各类传染病,对乙型肝炎也没太在意,这也不奇怪,那个时候中国哪有多少输血的事情,而对甲型肝炎,最重要的注意卫生。
一直到刘兴昌同志病重,他才猛然间反应过来,怎么忘记了这一茬?想起来之后,他就忍不住想起了张库伦,儿子学医,搞这件事很合适,虽然私心作祟。
他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乙肝疫苗提前搞出来是功德事,自己的儿子搞了这个,有了名望,可以专心从医,以后总不至于有人对他下手……
谷雨操作了一番,然后给了他一个《梦想杂志》的问题和探讨方案,让他去操作,原因就是刘兴昌同志病故,他非常难过,想着这应该和乙型肝炎病毒有关,若是能够攻克这个病毒的疫苗,或许国内众多的乙肝病人就有救了!
张库伦一开始压根不相信,把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血液抽出来稀释然后加热杀病毒,再注射给澳大利亚抗原呈阴性的健康人,就能防范乙肝病毒,若是这么简单,这个病毒早就被人攻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做这个研究,这应该不可能吧!
不过谷雨伤心爱将去世,又看到这个猜测,让他尝试,哪怕是安抚自家老爷子,他也义不容辞,而相比于美国人可恶的做法,谷雨给张库伦安排的做法就正常多了。
他从患有乙肝的病人身上抽了若干管血液,然后按照不同温度加热,并在身体健康的死刑犯人身上注射,建立若干个对照组,他很快吃惊的发现,竟然真得有死刑犯人挺过了病毒感染关,没有得乙肝,换句话说,这个思路完全可行。
谷雨默默听完,“也就是说这个思路可行?”
“肯定可行!”
“你接下来怎么办?”
张库伦作为谷雨的儿子,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名,找到乙肝病毒疫苗这个成就太大了,虽说有取巧的成分,但毕竟是他做出来的成果,他当然希望由他来完成乙肝疫苗接下来的研发。
但如果是国家的研究机构负责,他一个大学毕业生压根没资格主导这个项目,变成公司那就不一样了,他自己有些钱,也可以拉二姐投资,他完全可以主导研发!
张库伦想了想说道,“爸爸,我想开一个公司,研究乙肝疫苗!”
“你这项研究用了不少我的关系!”
张库伦反应很快,“相关研究经费我来筹集,我不需要控股,参股即可,相关参与的单位都可以给股份,不过必须由我来主持这个研究项目!”
谷雨见儿子上道,笑着说道,“你既要主导权,又只是参股,你可以搞AB股,你让出大部分股权,但你那部分股权表决权1股顶5股,这样一来,你的话语权就得到了制度性的保障!”
“这个办法不错!”
“你既然要开公司,疫苗的市场有多大,肯定要评估一番,你们公司要开发相应的乙肝病毒检测办法,协助卫生部做一番调研,看看国内到底有多少乙肝病人和乙肝病毒携带者,这个事情比较重要!”
“这是应该的,也不是很难,目前医学上已经可以做到定性检测!”
“要越简单越好,最好是可以做成试纸!”
“要做成试纸恐怕不容易,需要调查一下可行性!”
“嗯,顺便也做一些早孕试纸的可行性调查,现在城乡的计划生育政策执行的很不好,老百姓不爱用避孕套,偏偏我们没有足够多的手术医生,若是怀孕时间长了,引产手术的风险又比较大,我就想着搞出早孕试纸,越早做手术越安全!”
张库伦听完,点点头,“早孕试纸?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若是你能够搞出来,应该是一门不错的生意!”谷雨微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早孕试纸,库伦,你今年已经24岁,大学也已经毕业,不小了!
你在捷克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我也不想管,但国内民风还比较保守,你不要给我搞出事情,你要谈恋爱就老老实实的谈,若是想玩玩,那你要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要祸害人家女孩子,我可不想给你擦屁股!”
“爸,你不要污蔑我,我只是谈恋爱,并没有乱来!”
谷雨盯着他看了看,狐疑道,“你回来时间不长,不会搞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
“到底有没有?”
“倒是认识了一位女同志,只是,只是……”
事实上,张库伦是有的,只不过他不敢和爸爸说,原因很简单,他认识的女孩是美院一位舞蹈老师,父亲是老同盟会员,母亲是知识分子,做过吴冠生同志的交通员,但比他大了整整四岁。
要说起来,非常奇葩,二姐张一思介绍的是这位舞蹈老师的妹妹,这个老师陪着妹妹一起相亲,他却一眼看上了姐姐,对妹妹无感,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觉得他岁数比较小,对他不太理睬,加之他的身份特殊,人家也不太想攀,本来带着妹妹相亲就是为了避免得罪人……
不过在谷雨一再逼问下,张库伦说了实话,谷雨皱着眉头,“比你大四岁,今年就是28岁,还没有结婚?是什么原因,打听清楚了吗?”
“二姐说奥文前几年舞蹈任务蛮多的,也谈过两个,但都不是很顺利……”
“姓什么?”
“陆!”
“好了,我看一下,年龄什么的我不在意,人只要没问题就好,你回去把事情做好,就算这个不成,也会有下一个!”
“爸爸,我知道了!”
张库伦离开后,谷雨长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孩子并不知道,这对姐妹他盯了很久,又是他让张一思安排的,而那个姐姐这几年没有成婚,也和他的暗示有关。
为什么如此,自然是因为谷雨前世的记忆,那个姐姐在谷雨的前世,嫁给了一位上将,后来跟着吃了不少苦,却没有和其他人的妻子一样抛弃丈夫,对丈夫的孩子们又特别照顾,视如己出,非常难得。
谷雨非常担心儿子未来有坎坷,就给他挑选了这对姐妹作为备选,想着姐姐不错,妹妹也差不多哪里去,而且两个女孩子都长得挺好,他总能相中一个,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相中了姐姐,这样更好了……